完美虫母模拟器 第83节
阿舍尔语气平淡,在身后旦尔塔、塞克拉等虫的怒视下,他一点儿也不在意库亚近乎质问的语气。
阿舍尔:“王虫吃‘肉畜’是无休无止的,但现在有牺牲一个‘肉畜’拯救其他‘肉畜’的机会放在眼前,你还觉得我与他无差别吗?”
他继续道:“或者换给你,你的选择是什么?”
库亚:“我……”
库亚很可怜,阿舍尔怜悯对方,甚至也佩服这只高级虫族为保护塞克拉而付出的诸多,但这件事情的受益人到底不是阿舍尔本身,因此他的怜悯与佩服也有限度。
比起面对库亚的质问,他更希望对方能快点推进计划。
阿舍尔:“库亚,不要忘记你答应我的事情。”
“……好。”
浑身披着白布的高级虫族低低应声,他将地表虫母提供的“肉畜”搬至自己停在松林外的纯白飞行器上。
这才启动机器,开始升空。
随着飞行器的飘远,一直沉默的塞克拉忽然小声开口:“妈妈,那个根本不是我们的同伴……对吗?”
旦尔塔冷冷地瞥了一言远去的飞行器,评价道:“妈妈,别喜欢他,他不聪明。”
前有库亚误以为阿舍尔和王虫的行为无差别,后有塞克拉、旦尔塔对虫母的全然信任,阿舍尔心底到底是愉悦了几分,他只是笑了笑,轻声道:“无所谓了,我们现在只需要等待就好。”
库亚以为自己被地表虫母所吸引,是因为贪恋对方身上的温暖,和待子嗣的温柔,可他却不知阿舍尔和子嗣们之间的联系,是彼此一步步双向付出、堆砌出来的。
对于现阶段的芬得拉家族来说,即使库亚是塞克拉的兄长,但依旧属于“外来者”的范畴。
塞克拉无法理解库亚对虫母的误解,旦尔塔无法想象库亚的愚蠢与迟钝,至于阿舍尔自己……
不重要的误解,解不解释都无所谓,毕竟交易的内容是让库亚拥有自由,而不是事无巨细地都告知对方。
阿舍尔冲着身后的子嗣们摆摆手,一行人从松林间来,又从松林间去,至于早就飞上高空的库亚,则在沉着脸一言不发,向天空之城的位置前进。
白色的飞行器在云间勾出一道弧线,超越地表数倍的科技为雄性虫族提供了便利。
几乎没有多长时间,天上的云雾越来越密集,而由浮空陨石建造起来的纯白城市,也开始在远处若隐若现。
随着距离的拉近,重伤之下的王虫感知到了另一个血液寄生的寄主,前一晚近乎令库亚撕心裂肺的疼痛此刻柔和了很多,正不停催促着他动作快点。
飞行器直接落在了那座巨构建筑的门前,几乎是库亚刚刚把“肉畜”扛下来的同时,那道沉重的金属门就迫不及待地打开了——
“库亚!库亚!我的孩子!”
“我忠心的孩子……为什么?为什么这么久才回来?”
“废物!你这个废物!”
正如阿舍尔所想,精神力世界内受到的重创,令本就养尊处优的王虫不胜其扰,那副被投喂得过于丰腴的软肉遭不住任何疼痛,以至于现阶段的王虫只能哀哀在阴影下痛呼咒骂,等待着他的子嗣为自己献上食物。
甚至如果库亚还带不来足以令王虫满意的食物,那么他也会变成对方的腹中餐……
库亚面无表情地扛着“肉畜”进来,他低垂眉眼,像是往常一样俯身跪在王座之前。
都还不等他放下肩头的东西,肥硕狰狞的王虫就疯了一般地从阴影下爬出来,将那散发着肉香的猎物扒拉到自己面前。
疯狂,贪婪,又丑陋。
曾经挑挑拣拣只想吃“肉畜”上精华的王虫,现在变成了饥不择食的魔鬼,被从地表带来的“食物”三两下就被咬掉了脑袋、虫肢、钳足……
当那一整个身体,只被王虫啃噬得剩下半个脑袋时,库亚浑浑噩噩,眼含惊惧,整张脸白得像是一张纸。
……就这样,被吃掉了吗?
只勉强填充了一点点饥饿的王虫吮干净了口器边沾染着的血肉,他浑身上下的眼珠都透露着无法被满足的贪婪,于是又撕扯着尖锐的嗓音,开始催促库亚去做些什么——
“食物!给我食物!”
“库亚我要更多的食物!”
“快去!快去啊!”
被催促的高级虫族浑浑噩噩起身,他按照记忆中的交代,尽可能像是以往一般,离开昏暗的建筑,走向天空之城的大门,然后冲着远方挥挥手。
库亚不知道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
库亚只知道,在自己动作刚刚落下的瞬间,尖锐凄厉的嘶鸣声自背后响起。
那似乎是痛苦到了极致的哀嚎。
他被血液寄生腐蚀的手臂猛然一颤,在惊惧之下,原先难以拔除的痛感,似乎正在消失……
“那么,看来你做得还不错。”
云间清冷又突兀的声音让库亚后退半步,下一秒他就看到那位漂亮又单薄的地表虫母,像是远道而来的屠龙勇士一般,骑着身下亮晶晶的雪鬼蝉塞克拉。
在地表虫母的身后,是数只无声扇动虫翅的雄性虫族,它们漂亮的翅膀在日光下折射出光芒,几乎让这座纯白监狱也蓬荜生辉。
这一刻,库亚才有了实感,属于王虫的时代,或许真的要过去了……
第51章 杀!
库亚感觉自己还像是在做梦一般, 从离开松林、乘坐飞行器回到云端,再将“肉畜”献给王虫,一切的经历都那么地不真实, 仿佛充满了虚幻。
也是在这样的情绪下,让他无从注意到自己的飞行器消失在云层中后, 原始形态的塞克拉驮着地表虫母跟在了遥远的后侧;也无从注意到,在他向王虫献上猎物的同时, 芬得拉家族的天空小分队已然离开曾栖息过的悬崖, 无声向天空之城而来。
回响在整个云端的凄厉嘶鸣声还在继续,但库亚的耳朵里除了地表虫母的声音, 却听不见任何内容。
他愣愣地站在原地, 任凭风吹动周身摇摆的白布, 只近乎如信徒般, 仰望着这位自云下而来的“屠龙勇士”。
阿舍尔拍了拍身下的雪鬼蝉,低声道:“走吧塞克拉, 带我去王虫那里。”
簌簌。
黑白相间, 漂亮得像是工艺品的巨型雪鬼蝉拍打着翅膀,他仰头发出虫鸣,如这世间最强大的龙骑, 带着他的主人冲向这片纯白间最高大的建筑。
库亚站在原地,他的头顶上, 从黑白色的雪鬼蝉, 到粉黄相间的小象鹰蛾,再到别的什么种类的雄性虫族,均展开漂亮的翅膀, 跟在那位年轻又漂亮的地表虫母身后。
他的视线跟随着阿舍尔,刚开始只是站定看着, 然后开始跨步追逐,再到后来紧跟着奔跑。
此刻,从前空寂清冷的天空之城忽然热闹了起来,这座被王虫凭一己之力、险些耗尽生命的城池再一次被注入了活力,只不过这一次的活力,却是能取走王虫性命的刀刃。
来自地表的虫群瞬间就以灿烂的颜色霸占了整个云端,原本驻守在原地的机械巨人们正准备行动,就被提前准备好的芬得拉子嗣迎头一击。
使唤外编成员松林巨蛛群连夜吐出来的蛛网足足有上千张,粘性韧性十足的白色冲着机械巨人飞了过去,足以阻挡行动相对缓慢的机械巨人进行攻击。
尤其阿舍尔在原有的蛛网上动了点小心,粗长的藤蔓自蛛网两端穿过,形成了一张可以两侧拉扯的巨型袋,尤其经过精神力线上会议的教导,每一个天空小分队的成员都用得很好——
被从伽玛那边扔下去的蛛网拢住了三个机械巨人,它扯着一头的藤蔓,把另一边的藤蔓扔给自己的同伴。
只需要在飞行间闪避开机械巨人的攻击后,便双方合力向浮空陨石的外侧一扯,因为庞大身躯而行动累赘的巨人,就会变成即将被销毁的高空坠物。
当然,为了防止地表有倒霉生灵经过,早在前一天,悉知天空之城下方位置的荒漠小分队就带着大部分人马,开始它们的地表疏散工作。
这其中,“旦尔塔”赫然在列,且活儿干得极为积极。
“旦尔塔”:竞争当狗第一步,先完成虫母交给的任务!
……
在地表上的芬得拉家族成员清理“高空坠物”的同时,云端之上,最前方用原始形态驮着虫母的塞克拉简直要高兴死了,他头一次这么爱自己的这对大翅膀——
也亏得这对翅膀,他才能有机会亲自驮着妈妈上来,不像是某个没长翅膀的家伙,只能冷脸蹲在松林里等着。
旦尔塔:烦得要死!
对于塞克拉的兴奋,阿舍尔也能猜到几分,他揪紧用藤蔓制成的简易“缰绳”,忍着嘴巴里被灌风的清亮,低声道:“你再甩就要把我甩下去了!”
闻言,兴奋过头的雪鬼蝉安静了,他不好意思地抖了抖长翅,终于以一种平平稳稳的姿态落在了那座纯白色的巨构建筑之前。
巍峨,庞大,仿佛有一块巨物压在胸口,令人无法喘过气。
阿舍尔站定在这座建筑之前,满视野的纯白刺目又难受,于是时时刻刻关注虫母的塞克拉迅速上前,从原始到拟态也不过是两三秒的时间,就为他效忠的主人推开了那扇金属巨门。
门缓缓打开,沉闷的暗色从缝隙间钻了出来。
原本因为固体遮挡而发闷的嘶鸣声愈发尖锐刺耳,阿舍尔眉头微拧,心里忍不住赞美了一下模拟器出品的武器杀伤力。
就算一口气炸不死王虫,也足够他好好疼一顿了。
在阿舍尔跨进门槛的那一瞬间,他下意识地申请了新的存档覆盖。
哒哒哒。
他跨越门槛,走进了这片曾被王虫霸占了数百年之久的空间,而塞克拉则自豪于自己顶替了旦尔塔的位置,亦步亦趋跟在虫母的身后。
——哪怕只是暂时的。
在很久以前,在王虫还没成为王虫的时候,他也还是个眉清目秀的虫母,拥有白软的身躯,明显头尾区分的眼睛,身上也散发着足够吸引子嗣的甜香。
后来他一步步努力,从低等级到高等级,在彻底成为高级虫母的那一天,王虫拥有了半拟人的形态。
曾经他为自己漂亮的外观而自豪,他喜欢自己白皙的皮肤,喜欢长着脑袋上的触角,喜欢分布在肌理上的虫纹……
但很快,当他开始吞噬自己的同类想要永远霸占王座的时候,这些曾令他引以为豪的美丽都消失不见了。
哒哒的脚步声正在靠近,王虫疼到视线发昏,他蜷缩着自己从内部被炸烂的身体,一颗颗生长在躯干上瘆人的眼珠幽光莹莹,盛满了阴刻与恶毒。
都怪那只地表虫母……
都怪他!
因为疼痛而无力施展的精神力在这一刻无能到极点,除了涌动着憎恶咒骂地表虫母,王虫竟是连动弹一下的力气都没有。
明暗交替之间,阿舍尔看到了王虫对自己憎恨的目光,他想到了接下来要发生的项目,忽然出声道:
“塞克拉,可以了,去后面等着吧。”
“嗯?妈妈不用我陪着你吗?万一他要伤害你……”
阿舍尔微怔,他习惯性以人类的思维去揣摩虫族的行为,在他看来王虫和塞克拉有血缘上的联系,或许有些事情该避则避,但当他对上塞克拉那双干净又坚持的视线时,才猛然发现了自己的错误。
这是虫族的社会,没有人类奉行的礼法,阿舍尔虽不至于为了融入而把自己同化为虫,但也该学着改换思维,以更了解这群子嗣们的行为模式。
转瞬之间想通的虫母点点头,“好,你想跟着就跟着吧。”
得到应允的塞克拉露出笑脸,只殷切地跟在他的虫母身后,防止对方受到任何伤害。
阿舍尔转而看向王虫。
从初闻哀嚎到现在,王虫已经进气少出气多了,但距离死亡还是差了那么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