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万恶渊老大那些年 第165节
不见神明狠狠地瞪了孟开元一眼,继续背阵法。
只有孟开元看着不见神明的稚嫩的脸孔,似乎透过他在看着某张熟悉脸。
万恶渊里其他鬼都在忙着把催开的草种都收回去,到处都是混乱一片,狼王更是偷偷地趁着挖地洞的功夫,与率领的妖灵们偷偷抠了一大块启灵城的小灵脉,搬进了万恶渊里。
习惯了每次都有大量劳工进万恶渊的墨兽这次看着那个天魔阵,越看越不爽:“我们亏了。”
万恶渊鬼众:“?”
都偷挖了小灵脉,这还亏啊!
那群修士现在还以为那块小灵脉被天魔阵吞了,搁那研究半天呢!
墨兽忽然看向这四周的散修盟修士,想到了什么。
它问不见神明:“你从黄粱梦救一个人,算多少钱。”
不见神明:“?”
万恶渊的鬼众们:“???”
混乱之中,其他的修士都在往地底走。
只有活尸蹲在安全的地方,没有搭理万恶渊里越来越吵闹的声音,它愣愣发呆,身后是已经陷入深眠的宿聿。少年闭目,疲倦的面容上紧紧拧着眉,似乎在睡梦中遭遇了什么,它安静地蹲着,忽然间伸出手抚平了少年的眉头,“睡觉,不要皱眉。”
它把宿聿的姿势调整好,低头时看到宿聿的手心里似乎拽着什么。
——那是一块被扯下来的衣摆。
第107章 疑点
茅草屋里暗沉一片, 年轻人微微擦去唇边的血迹,案桌上全是倒了一地的小草人,小小的器皿中放着一只萎靡不振的血虫, 尸水流了一整桌,他却没有丝毫的情绪变化,只是看着那个已然碎裂留影石, 微微地吁出一口气。
屋外跪伏了一地的黑衣人,只有一个穿着青衣的修士推开门来,见着坐在案桌边上的年轻人,轻声道:“主上,启灵城那边的布排,已经被孟开元连根拔起了。”
这话不用多说,青衣人也知道眼前不发一言的人已然知道启灵城发生的所有事,那些成事不足的家伙失败的时候, 诅咒已经掠夺了他们的性命,不会给任何人留下可乘之机。他微微垂目,却忽然看到年轻人指腹上的血迹,瞳孔微缩,主上受伤了?!
年轻人背对着他,幽幽说道:“南界那边接连失误的时候,就该知道孟开元已经有所防备。”
“黄粱梦被夺, 那人手里有不见神明,应该是宿家虚妄山林里失踪的那个阵灵。”青衣人小心翼翼说道:“我们的人查不到虚妄山林的踪迹, 可能是当年宿惊岚在虚妄山林里留下了什么手段,试图隐瞒什么……现今不见神明在他手上, 或许虚妄山林里的秘密也在他手上,是否要趁此机会 , 将他绞杀。”
年轻人像是听到什么笑话,敛起眼皮,倦倦地看向青衣人:“你是觉得,以他的能力,对付不了你们?”
青衣人的脸色一怔,没敢多言。
“从千年前他毁掉万宝殿的时候开始,我便知道那人从虚无之地走一遭,心境与手段已非是那个仅会阵法的天真之人。”年轻人拨弄着眼前的已然没有任何反应的草人,自顾自地继续往下说:“接连毁了南界这么多布排,却始终没有找过来,原来是失忆了……也对,不然这么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怎会每次都被杀死,天地游魂,转世为人本就逆天而行,原来他也没法确保自己能转世为人,你说可不可笑,明明千年我给过他这样一个机会,偏偏他选择与我背道而驰。”
青衣人不敢说话,也不敢揣摩眼前人的想法。
从南界驻守的黑衣人失败之后,主上突然就把血瘟疫的计划提前,还特意设立在那人所在的玄羽庄。
本该一举绞杀的南界玄羽庄的杀局,最后只被主上用来试探那个人……那他们费劲将玄羽庄庄主引去西界的目的是什么?越是细想,青衣人越是无法猜到主上的想法,更不敢开口非议。
“甲一,我以为你该学聪明了。”
年轻人忽然回过头,一伸手就掐住了青衣人的脖颈,骤然加深的指力让青衣人脸色发青,“之前他修为被废都能从魔窟里出来,逃去虚无之地,现在他是元婴期,却不止是元婴期,用修为来衡量一个人,你怎么越活越回去了?嗯?”
青衣人的脸色越来越差,在他以为自己将要死的时候,年轻人却忽然松开了手。
他重重地摔落在地,压抑着喘息的声音,而在这时候他看到主上案桌的边缘处正放着一个古朴的剑鞘,剑鞘上凝结霜雪,却不见剑身所在,只能看到那个剑鞘上刻满的阵纹,像是许多年前出自谁的手笔。
“这次不是一无所获。”
年轻人站了起来,拎起那个放在旁边的鱼篓,“走吧。”
“有件事,得去确认一下。”
-*
启灵城的地下,数多修士走来走去,与那滔天魔阵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顾七越过人群,几步走到了天魔阵边上,仰头看到魔阵边缘被玉衡真人等人挖出来的阵纹,而他只看了几眼,人已经走到了被层层包围起来的尸水旁,黑衣人身死后的尸水,一点痕迹都没留下来,就跟玄羽庄山林里的身死的黑衣人一模一样。受诅咒而死的黑衣人都化作尸水,当时离天魔阵最近也就是为首的那个黑衣人残骸都没留下,据闻是离天魔阵太近,诅咒身死的同时也被天魔阵绞杀。
那就什么都没留下了……
顾七垂目,从怀中拿出一个写着‘问仙’二字的令牌,令牌背面还刻着乙三的字眼,似乎代表着持令人的身份。
而此时这块令牌上缠绕着禁制带,是顾七为了防止令牌自毁而捆上的。
这是在玄羽庄山林与那个带着鹰隼的黑衣人交手时,他逼近对方趁着对方没有防备时顺出来的东西,此后他排查过玄羽庄的山林,发现持令牌的黑衣修士仅有一人。以此可见这些黑衣人是个有序的组织,持令牌的修士可能是每次行动的领头人,而且这些人潜藏在暗处,清楚地知道许多秘密,甚至从惊雷剑的剑招中看出端倪。
见过惊雷剑法的人不多,顾七的剑,连顾家人都未必能一眼认出。
可却有两个人非常直接地猜出他的身份,一是金州镇的刘长老,二是玄羽庄山林里那个黑衣人。
能认出,这些人一定非常近距离地观察过自己的剑,甚至与自己有过更近的接触或研究。
……唯一可能的地方,就是西界。
脑海里的黄粱梦的记忆若有若无,数多思绪化作种种疑虑,最后串成一条不太清晰的思路,埋骨之地狮麟骨,奔雷刀段胤,医圣徐天宁,以及虚无之地的孟开元……还有那个人。顾七几步向前,忽视了那些阵法,从已经干涸的尸水处取下了稍许土壤放进器皿当中,掩盖在面罩下的妖瞳掠过此处,他轻轻嗅了嗅周围的气味,在玄羽庄数多妖兽若有若无的气息中,果然闻到了另一个熟悉的味道。
——魔窟隐月狼的气味。
那头狼没死在红土森林的坍塌的魔窟里,且在不久前于此地出现过。
玄羽庄地洞是一次,启灵城下这些也是一次。
顾七往后走了数步,身后传来了不一样的声响。
忽然间看到齐家少主齐则被护卫推着轮椅走到了这边,似乎也在查探着什么,只是片刻,坐在轮椅上那个病弱的男人便偏头看来,与先前数次在齐家中碰面,那非常自然的目光,似乎知道他在此处。
顾七只是看了齐则一眼,很快就从地底转身离开。
徒留齐则的护卫诧异地看向那边,不太确认地询问道:“少主,需要我过去……”
“他不找我,便是没想在此地暴露身份。”齐则的脸色有点苍白,他的身体并不像其他人那么强悍,黄粱梦走了一遭,识海处还在隐隐作痛,他的手紧紧按住自己的两条腿,明知没有知觉,但梦里的疼痛仿佛近在眼前。他抬眼看着眼前的天魔阵,喃喃道:“但可以确定了,是同一拨人……没想到当年东海我对他们的猜测还是片面了。”
……
“所以你来我这几天翻着徐天宁的手记作甚?!”
江行风在药房中再次看到顾七的时候,已经有点麻木了,外面因为启灵城乱成一团,各地势力的修士全都赶来,连天麓山都有人过来了,这人偏偏几日都待在药房里,整日拿着徐天宁的手记看着,“你看这些莫不是要转行?当医修也不错啊!”
顾七把手记放回原位,却没有再多说什么,看到了跟在江行风身后进来的活尸。
这几日,医庐的常客就两个,一个是时常来翻医术典籍的顾七,另一个就是整天跟着医修们到处跑的活尸。自从血瘟疫后,医庐里的医修们对活尸都很好,见它经常凑在这边,偶尔也就会跟活尸搭话,说着说着,还偶尔跟活尸讲医术。
这倒是稀奇,说越多,这活尸仿佛跟能听懂似的,每次都兴奋地应。
“你别说,我师弟们都想着把这活尸带在身边。”江行风道:“前几日,医庐里有个修士入魔发狂,那时候刚好是这活尸救了我师弟一命,不然险些重伤,这不,那天后有人供着,见这活尸喜欢吃草药,每天就到隔壁院子用草药把它骗过来。”
关键吃点草药也就算了,这活尸跟被齐家那几个财迷洗脑似的,吃的草药都是贵的。
普通的草药都偏不过来,每次都得斥重金去骗,也就江行风那几个败家师弟,把神医谷的珍贵草药当礼物送。
“药熬好了吗?”顾七问。
问的是宿聿的药,宿聿自那天启灵城昏迷后,已经昏睡了整整七日。
若非江行风再三保证只是耗神过大,齐家小少爷跟那鬼仆从天天都堵在医庐门口,每日都要问一遍什么时候醒。
两人来到院子外的时候,顾七看到还未散去的雾气,是不见神明的雾。
屋内床榻上,少年还沉睡着,江行风已经轻车熟路地过去准备换药,招呼顾七过去帮忙。
顾七静静地观察着他,似乎试图从这张脸上,看到不一样的地方。
就像是喝药……少年喝药的习惯特别明显,遇到尚且可以的药汤,可以不动声色一饮而尽,但遇到不喜的药汤,眉头会轻轻一皱,哪怕竭力掩饰过不喜,还是可以从细微的变化里表现出一种不经闻的躁郁,那是一种非常孩子气的表现。
这个年纪,应该是更意气风发些,但这种表现却非常不合,在南坞山灵舟上时他还会假装示弱地骗取齐家人的同情,可随着天元城后,伪装这件事像是被他轻飘飘地置之脑后,惯性的骗人改变不了骨子里慵懒与随性,仿佛只是在需要的时候,他才会装一装,骗一骗,达到目的就甩手离去,对四周所有人只有恰到好处的利用,并且不露声色地谋利。
看似漫不经心,但骨子里却充满着一种不信任。
不信任身边人,不信任盟友……说话真假掺半。
少年时睡着的时候有种别的感觉,很安静,与他骗人与布阵时完全不一样,脸孔平凡清秀,尤其是在闭上眼睛之后,脸上某些清晰的痕迹似乎完全消失了,变成了另一个陌生的脸孔,连着空气中的通灵血微弱的气味都淡了不少。
顾七稍稍伸出手,将落在旁边的被褥往上拉了拉。
只是这一碰,睡梦中的少年似乎动了动,转过头来抵着他的手背。
这个动作太自然了,就像是习惯性靠近的动作,像是幼兽寻找到了舒服的地盘,在睡梦中不经意地靠近,舒服地蹭了蹭。
顾七刚想抽开手,整个人却怔愣住了。
睡着中的人似乎没有意识到动作的不妥,本能地想要靠近,像是汲取到温暖般。
雷系功法霸道,顾七常年修炼惊雷剑法,本身的体温要比常人要高一些,更因为雷系灵力的霸道,喧嚣的剑气会让敬而远之。久而久之他也就习惯,甚至很少在其他人面前展露惊雷剑意,更不会与人有这么近的接触。
只是当少年的手压着他的时候,他却罕见地没有抽离手,感受到从另一人身上传来的凉意。
哪怕盖着被褥,对方身上的就好像没有温热过,分明是修着阴气功法,却与寻常修此功法的修士不一样,总会在烈日最盛的时候,跑到日光晒着太阳,那种感觉对他的体内阴气绝非好事,可少年像是格外喜欢那种日光,一躺就要躺到日光退却,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那是数多次隔着两个院子,顾七在高处看着他时,少年唯一展露在外人面前的爱好。
顾七微微垂眼,隔着面罩,妖瞳里晦涩不明。
他想了许久,背着江行风,指尖聚拢起温热的雷系灵力,这只手操持过数多剑法,但指尖凝聚的这一点,是顾七自幼练剑以来,第一次用着这么微薄的灵气,小心翼翼地去靠近一个人。
不敢过重地去打扰,雷系灵气微弱,最后被轻轻地点在少年的额间。
宿聿感觉到了自己似乎睡了很长时间,身体里的酸麻疲惫在一场长眠后消失得干干净净,叽叽喳喳的鸟鸣传窗而来,睡梦的迷茫中他似乎感觉自己在冬日的暖阳里,摇摇晃晃地晒着太阳,旁边都是雪的味道。
直到那点温热缓缓离开,他才在茫然中睁开了眼睛。
“醒了?”旁边传来声音。
宿聿卡壳的思绪过了几息才反应过来是顾七的声音,很近,就在床榻边上。
顾七站着,倚在床榻边,低头看着睡眼惺忪的少年,“你睡了七日,江行风说思绪过重,身体疲惫所致,身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这段时间最好都不要碰水,驱动灵力或者阴气都不可取,安心静养。”
顾七声音与屋外那些鸟雀声混在一起,有种格外平和的感觉,宿聿似乎没从这个声音中缓和过来,过了许久才淡淡地应了一声“哦”,他微微偏头看向顾七的方向,“你就没什么事要问我吗?”
“我问你,你便会说吗?”顾七随口应道。
那确实也不会说,宿聿也懒得解释,“不会。”
这像是两人都知道的事,谁都藏着秘密,谁也没想再往外问一声。
“江行风刚走没多久,我去喊他。”顾七起身道。
宿聿还有种完全没醒过来的感觉,但顾七一走,脑海里叽叽歪歪的声音都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