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今日称病未上朝，却怎么穿成这副模样还出了宫？”伍子胥直言不讳对着夫差道。
    “伍子胥！寡人的私事你休要多言！”夫差横眉冷对，对着伍子胥一声斥喝。
    “大王为了一个越国女子竟然不理朝政，这岂是大王的私事！”伍子胥一脸的沉重之色，又将目光看向我，眼神变得凌厉无比，目光好似刀子一般，泛着逼人的寒意，又渐渐透出一股子掩饰不住的杀机。
    我竟有些害怕的向后退了一步，若是夫差不在这，我是否已经命丧当场。
    “相国，寡人如何不理朝政，这朝中的事不都是你一人决策么，有没有寡人又有何干系？”夫差嘴角噙了一丝笑意，望着伍子胥没有一丝表情。
    “大王！”伍子胥听了这话，放大了眼眶，又紧紧闭上了眼，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怎么，寡人说的不对么？寡人想要放勾践归国以安越人，你说他狼子野心，寡人想要攻打齐国逐鹿中原，你说时机未到，如今寡人想要宠爱一个女人，你也说三道四，这吴国的天下，究竟是寡人说了算，还是你伍子胥说了算！”夫差面色越来越难看，最后竟是甩了袖冷哼一声。
    “大王。”伍子胥听到夫差说了最后一句，连忙跪了下来，“老臣从未有过不臣之心，只是担心大王被小人蒙蔽，一错再错，最终无法回头啊！”
    “伍子胥，寡人自会向你证明，终有一日，寡人会成为这天下的霸主！”夫差紧绷着一张脸，显得愈发阴沉，厥着嘴唇，带着一股子倔强之色，眼神冷厉，透着强行抑制下去的怒气。
    “大王，天下之争不是这般容易，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大王要三思啊！”伍子胥听着夫差这般豪言壮语，又开始向他泼了冷水。
    “相国年轻时也是跟随父王征战沙场，何等意气风发，挥斥方遒，战楚军，掘楚墓，怎么如今年岁大了，竟也变得愈发谨慎胆小了！”夫差冷哼了一声，有着寒冰一般面孔忽然浮现出一抹难以掩饰的自负神色。
    “大王……”伍子胥还欲劝说，却被夫差袖手一挥，止了话音。
    “寡人今日疲了，你自行跪安吧！”夫差面色难看的转身向寝殿里走去，又回转身望了我一眼，对寺人渠吩咐道：“你亲自送西施美人回去！”
    “诺。”寺人渠应和道。
    伍子胥见夫差避而不见，又将目光移向了我，眼中的杀机更甚，恨恨道：“勾践好毒的心思！”
    我打了一个冷颤，也不敢再言语刺激伍子胥，福了福身子，便与寺人渠疾步回了含章殿。
    第40章 剑拔弩张
    “美人，你可回来了，听说大王带美人出了城？”青筝待我一回来，脸上是藏不住的喜悦。
    “嗯。”我点了点头，“那姑苏台，的确是一块风水宝地。”
    “姑苏台？大王可从未带过夫人去过姑苏台，美人可是头一个。”夏荷听了，又惊又喜，“姑苏台是先王建造的行宫，只是还未建成先王便去了，宫中人都未曾去过一探究竟。”
    “好了，青筝，替我换装吧！”我笑着摇了摇头，从衣袖里拿出夫差送我的梅花玉簪，想起他那双炙热如火焰的眼神，心口发烫，我这是怎么了？
    不过是男人讨好女人惯用的伎俩罢了。
    我轻闭上眼，将梅花簪随意放在了檀木妆盒内，不再看它。
    我刚将衣衫换好，便听见羲禾夫人与夏荷争吵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西施可在殿内！”羲禾夫人凌厉的声音十分熟悉。
    “羲禾夫人，美人休息了。”
    “滚开！”
    我深吸了一口气，这羲禾夫人来者不善，定是为了今日出城之事竟亲自登上了门来。
    “青筝，寻了机会速去景阳宫请大王来。”我对着青筝急切吩咐道。
    “是。”青筝见这羲禾夫人来势汹汹的样子，又望了望我，“美人，一切小心。”说罢便出了殿。
    夏荷显然没有拦住羲禾夫人，只见羲禾夫人带着婢女寺人进了殿来，她一脸怒意的望着我，眼神充满了嫉恨。
    “羲禾夫人，不知寻西施何事？”我平静的看向羲禾夫人。
    羲禾夫人却不说话，眼神示意了身后的寺人湄，他一个健步上前双手一用力便将我按住跪倒在地。
    “夫人这是作何？”我双手紧握，冷冷的目光瞪向羲禾。
    “本宫要做什么？”羲禾夫人冷笑道：“本宫一而再再而三的放过你，你竟让大王罢了朝事与你出游，还为了你与相国争得面红耳赤，你真是好的很啊！”
    “大王定要如此，西施一介女流，又能如何？”我昂首看着羲禾夫人，冷冽的目光带着不甘与愤恨。
    男人的放纵，为何女人要为难女人？
    “不要总是一脸无辜的看着我！”羲禾夫人与我离得近了些，“你不是总爱装作无辜么，你若是永远消失了，大王还会如何逼你？”
    “你！”我惊得一时没了言语，她难道敢在含章殿当着众人的面处死我？
    “怎么，不敢说话了？”羲禾夫人冷笑了出来，“你可知大王之前有位芈美人，她是怎么死的？
    我惊恐的望向她，她看着我这副模样，又笑出了声，“大王可是当着本宫的面亲自给了她一剑，大王对待不忠之人，可从不会心慈手软。”
    “西施从未想过对大王不利！”我忿忿道。
    “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错！你本不该来吴国，若是要怪，就怪处心积虑将你送来吴国的勾践吧！”羲禾夫人又离我远了些，“碧瑶，赐酒！”
    我这才仔细观察到碧瑶竟用托盘端了一壶酒与酒樽站在羲禾夫人身侧，此番听了她的命令，望了我一眼，缓缓踱步至我身前。
    “美人放心，这酒不会痛苦的。”
    第41章 剑拔弩张（二）
    我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去，望向羲禾，“夫人如此乖张行事，就不怕遭报应么！”
    “报应？”羲禾夫人低声笑了出来，“老天对我又有什么恩泽了，硬生生夺走了我的两个孩儿，我还怕它报应我！”
    “碧瑶，还等什么？”羲禾夫人暴喝出声。
    碧瑶又向我走了一步，将已倒满酒的酒杯递于我的身前，“美人，喝了吧。”
    “不……”
    我身体紧缩一团，向后退去，“我是大王的女人，你们不能这么对我！”
    却见羲禾夫人笑得更加冷冽，“你还敢提大王，今日，你必须死！”
    “碧瑶！”羲禾夫人又对婢女低斥一声。
    碧瑶眼眸一暗，见我不喝，便强行上前扳开我的下巴，我咬紧牙关，用尽力气用身子撞开碧瑶，碧瑶禁不住我反抗，失手将酒水全洒了出来。
    “真是没用！”羲禾夫人上前，又将酒樽倒满了酒，亲自来到我身前，狠狠的扳开我的下颌，厉声道：“去了地下，不要怪我，本宫是在替吴国除了你这祸害！”
    “不……”我拼命的摇头挣扎，却被寺人湄与碧瑶按住无法动弹。
    “住手！”就在千钧一发之刻，我仿佛听见了吕夫人的声音，扳住我下巴的手也一下松开。
    我一下瘫软在地。
    “吕素衣？”羲禾夫人看着吕夫人，眯起了双眼。
    “羲禾夫人来了我这毓秀宫，怎么也不打声招呼，还要我亲自前来拜会姐姐。”吕夫人上前，看了我一眼，又柔和道：“西施美人这是犯了什么事，惹姐姐生这么大气，若是旁人知道了还要说我毓秀宫管教无方！”
    “她令大王乱了朝纲，本宫只不过是按照宫规行事，处死这祸国妖女，怎么，吕夫人有意见？”羲禾夫人竟是直言不讳，丝毫不掩饰。
    “西施美人如今受大王恩宠，依照规矩也是该由王后处置，姐姐是否操之过急了？”吕夫人继续动之以理。
    “吕素衣！”羲禾夫人脸色一瞬变得难看，“你今日是非要与我作对！大王对她如此上心，这越国来的妖女迟早会毁了吴国！”
    “羲禾！”吕夫人怒斥羲禾夫人一声，“若是让大王知晓你对西施行了私刑，你可有想过后果！”
    “大王又能奈我何！”吕夫人仿佛说到羲禾夫人的痛处，“我倒要看看，我将她宠爱的女人处死，大王会不会杀了我！”
    “放肆！”又听一声满含怒意的声音传来，我向外望去，正是夫差。
    “大王……”羲禾夫人见了夫差整个人的气势弱了下来，吕夫人见了他轻轻福下了身子。
    “寡人是不是太过娇纵于你，竟让你这般无法无天！”夫差走向羲禾夫人面前，目光森冷，唇角抵成一条直线。
    “我……”羲禾夫人眸子已含了一丝倔强的泪意，反问向夫差，“大王为了这个越国的女人，责怪我？”
    “她早已不是越女，她只是寡人的女人。”夫差看着眼角含泪的羲禾夫人，语气又软了下去。
    第42章 剑拔弩张（三）
    夫差又走至我身前，将我从地上扶了起来，“怎么样，可有伤着？”
    一番折腾，我毫无气力的摇了摇头。
    夫差见我一副虚弱的模样，看着羲禾夫人深吸了一口气，又道：“菀宁，你何曾变得这般……狠毒。”
    “大王说什么！”羲禾夫人听夫差如此说，她眼里本就噙着泪水，待眼皮子微微一合，便如断线的珠子一般掉落。
    夫差看着羲禾夫人如此，神情又变得软了些，“不过是寡人放浪了些，你何必迁怒于她。”
    “大王何曾为了一个女人这样，这是越人的诡计，专门让她来迷惑大王！”羲禾夫人又用指尖指向我，痛声道。
    “够了！”夫差横眉怒对羲禾夫人，“是寡人太过娇纵于你，给了你协助六宫管辖之权，才让你这般蛮横行事，今日起，你便在关雎宫好好闭门思过！”
    “大王……”羲禾夫人杏子眼里倒映着水色，意外里带着几分委屈，满脸不敢置信地望着夫差。
    “碧瑶，带上你的主子回去！”夫差又冷冷得看向碧瑶，不带丝毫表情的命令道。
    羲禾夫人在碧瑶与寺人湄的搀扶下走出了含章殿，只见羲禾夫人面孔有着泥塑石雕般的凝滞之态，似是还没有反应过来。
    “素衣，日后就由你和月瑶协助王后处理后宫事宜。”夫差又向吕夫人道。
    “是，大王。”吕夫人向夫差轻福了福身子，看了我一眼，便向外走去。
    屋内顿时一片寂静，宫人也都退了下去，只剩下我与夫差。
    “今日，多谢大王了。”我看着夫差，浅笑道。
    “小命都快没了，你还笑得出来？”夫差没好眼的看了我一眼，“也亏得你机灵，寻了侍女找我，若是寡人不来，你又当如何？”
    “那便是西施的命了。”我努力让自己笑了出来，“反正西施的命本就不值一提。”
    “西施，你可在怪寡人？”夫差走近了些，牵住了我的手。
    “西施怎敢怪大王？”我撇过头，不再看他，“羲禾夫人是大王心尖上的人，又是相国的女儿，西施一介越国民女，不过因缘际会进了吴宫，能得大王恩宠已是万幸，又怎敢与羲禾夫人相提并论？”
    “西施。”夫差怜惜的看着我，又将我抱紧了些，“寡人喜爱的是你这个人，便不会在乎你之前的来历。只是羲禾，与寡人多年情意，她虽然本性张扬，心底却从无恶念，此番是寡人做的过分了些，她这才迁怒于你。”
    夫差这番话当真是偏了心，他若真的对羲禾夫人动怒就不会仅仅是将她禁了足，不过是做给我和后宫人看的罢了，而我，若是吕夫人今日没有阻止及时，是否还看得见夫差，再听他说出这番话来。
    到底我在他心中还是不敌羲禾夫人，我只觉自己昨日在城外的心动着实有些可笑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