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赵茅所部挡住了秦军追兵后，赵军前部将士终于略略安心了些许，也为李牧争取到了整军的机会，得以将赵军拽出恐惧的泥潭，恢复了几分战斗力。
    但即便如此，李牧依旧不敢让寻常将士顶在最前面，以免他们当场投秦。
    被李牧从代郡带来的亲信们再次冲在第一线，对着羌槐所部助驻守的阵地发起一轮又一轮的猛攻。
    这一攻，就是整整三天！
    “某、某等纵死于此，亦能于黄泉之下被厚土嘉奖，而尔等，死后却必定为厚土所弃、黄泉不容！”
    “若无主帅，我等生不如死！报恩全义，就在今日！”
    “将士们，追随本将，死战！！！”
    一众赵军士卒的思绪被李牧和黄高牵引着向前。
    黄高真的不明白李牧在笑什么。
    “若如此，我军必定全军覆没！”
    结果，却被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秦军给一网打尽。
    “若此等大巫居于咸阳城，定能助秦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国力倍增、国祚绵延。”
    但跑了之后，此人才想起赵国对逃兵的惩罚有多重，所以干脆遁入山林准备与袍泽们找個山头落脚。
    但李牧真不知道该怎么战胜一名背靠天地的大巫！
    吴家垴周边早已没了鸟兽。
    李牧也再难保持往日里的平静和平淡，毫不掩饰的松了口气：“万幸！万幸！”
    彭越终于翻越重重山岭，在本地将士的带领下绕过了赵军斥候的探查，抵达了位于涉县西北方向十五里处的大树沟尾端。
    黄高不解的发问：“主帅，您这是……”
    “万幸地龙只翻身一次，若是地龙翻身第二次，我军恐将全军覆没！”
    如果嬴成蟜能随意命令地龙的话，那昨天地龙为什么不翻身？
    呈现于李牧前方的，便是一条通往涉县的坦途！
    在那坦途尽头，更是隐约能看到一杆杆属于赵国的军旗正在加速行来！
    黄高终于长出了一口气：“难怪秦都尉羌槐所部退守半山坡。”
    “此战……”
    “秦王政却不知秦长安君不过是借天地之威方才得胜，其个人军略？”
    “不过尔尔！”
    “未曾想，长安君竟还能命令地龙！”
    “我军援军已至！”
    李牧说了很多。
    李牧也不再等待，纵马踏过凌乱的碎石，越过了这一片堆积了不知多少层秦赵两军尸骸的山路。
    “此着实是对大巫之能的浪费，更是对大巫的折辱！”
    “若非某彼时站在大军最后方，定然会被那落石砸死！”
    秦国还用得着发兵？！
    由此可见，嬴成蟜虽然能命令地龙，但却必然有着严苛的条件和限制，不能轻易动用！
    动用了地龙的嬴成蟜都没能全歼我军。
    但彭越却没有那么做，而是与数十名军校弟子将一名赵军士卒团团围住。
    倘若嬴成蟜少智、嬴政无谋，那败于嬴成蟜手中的他们，又算什么？
    脑瘫吗！
    李牧声音昂扬的继续开口：“秦长安君，有通天彻地之能。”
    嬴贺怔然，而后赶忙道：“不可！”
    目光转向横亘于陉道之上的那几块数人高的巨石，李牧忍不住暗暗心惊，心头更满是后怕。
    一众将领毫不犹豫、甚至是迫不及待的拱手而呼：
    李牧无惧于对战任何将领。
    一众赵军将士或许信了，或许没信，却尽数高呼：
    “校令交给我等的命令乃是以麻雀之姿，袭击赵军辎重！”
    若非李牧在代郡经营多年，培养出了大量亲信士卒，即便李牧有再多筹谋也冲不出由这些巨石堆砌而成的囚笼！
    李牧尚且如此，其他赵军将领更是忍不住低声开口：
    “现在我军确实是安全了，但下一战呢？我军难道真能弑神乎？！”
    李牧陡然拔高声调，振奋高呼：“大赵必胜！”
    彭越沉吟片刻后，脸上也露出笑容：“传令各部。”
    开玩笑！
    扈穹心思一转，附和着高声道：“必然不多！”
    “南下滏口陉！”
    彭越也咂舌道：“本将本以为长安君能呼风唤雨已是绝世之能。”
    “至于此地为何没有感受到地动，某真的不知啊！”
    “吴家垴的峭壁都崩而滑落！”
    可身为主帅，李牧的内心就算再无措，他也必须表现出强烈的坚定和必胜的信念！
    “哈哈哈~”
    “然。”
    “我军，安矣！”
    但李牧依旧尽可能消弭了嬴成蟜能调动地龙给予赵军将士们的心理压力，更给赵军将士们画了一个大饼。
    “但吴家垴却有地龙翻身。”
    黄高等赵军将领下意识的瞪大了眼睛。
    彭越无语的撇了嬴贺一眼：“袭击赵军辎重？”
    “大赵必胜！”
    ——
    一天前。
    “而绝非奔赴主战场杀敌！”
    对啊！
    “待我军重整旗鼓、卷土重来，秦长安君可还有再令地龙之能乎？”
    “实乃不世出之大巫！”
    “然，秦王政却令此等大巫出征攻我大赵。”
    主帅，我军局势危险如此，您笑个屁啊！
    李牧爽朗畅快的笑声没有因黄高的询问而停歇。
    这些将领所说，与李牧心头所想并无多大差别。
    李牧不由自主的回首后望，正巧与远处立于山坡的嬴成蟜四目相对。
    “若是现在战死也还罢了，那秦长安君分明被天地所钟爱，你我与秦长安君为敌，他日去了黄泉还不知会被如何责难呢！这大赵的俸禄，不好拿啊！”
    唯有成群结队的乌鸦盘旋在天空，觊觎着陉道上的美味。
    “各部整军前进，务必迅速通过吴家垴！”
    秦长安君更是将其通天彻地之能展现于所有将士眼前，令得我军军心慌慌、战意崩溃。
    “秦军确实于吴家垴高呼：传长安君令，地龙翻身。”
    但李牧心中却没有丝毫放松。
    策马上前，李牧朗声大喝：“二五百主赵鸯所部前进，骚扰秦都尉羌槐所部！”
    虽然这赵军士卒的话很离谱。
    顶着羌槐所部射出的箭矢，赵军士卒们顺着羌槐所部让出的道路闷头前冲。
    依照原定计划，彭越将于此地散开最后一批游击部队，彻底展开对赵军辎重的麻雀战。
    “由此可见，秦长安君命令地龙必定有着严格的限制和沉重的代价！”
    “秦长安君也确实呼风唤雨、命令地龙为秦国夺取了诸多胜利。”
    大量秦军游击部队已然沿着滏口陉两侧四散开来。
    经此一战，我军数万将士战死沙场，损失颇重。
    “然秦长安君虽借地龙之力大败我军，却只令数千秦军为伏，以至于我军未曾蒙受过重的损失便逃出生天。”
    无论是嬴成蟜还是李牧都明白，随着羌槐所部退守山坡、赵军援军驰抵，此次滏口陉之战已暂时告一段落。
    遥望秦军动向，黄高疲惫的脸上陡然绽放出灿烂的笑容：“主帅！秦都尉羌槐所部引兵后撤矣！”
    险之又险的避开落石，此人下意识的拔腿就跑。
    如果嬴成蟜真的能无条件命令地龙，那倒不如让嬴成蟜命令地龙在邯郸城跳上一曲，赵国当场就亡了。
    “于太行山战场，我军对于秦军而言依旧有着兵力优势！”
    否则李牧真不知道究竟是那些区区数千却狂热无畏的秦军率先崩溃，还是他麾下拥兵数万却疲惫惊惧的赵军先坚持不住！
    不善言辞的李牧难以将此战的失败化作将士们奋进的动力。
    袍泽们还被这些秦军将领分开，单独拷问！
    嬴贺摩挲着下巴道：“我部未曾感受到丝毫地动。”
    “笑那秦王政无谋！”
    好在虽然羌槐所部有着‘厚土注视’为心理支撑，但赵军兵力终究更多一些，让李牧能进行小规模的轮换以做休整。
    但彭越等所有秦军将领都没有质疑这赵军士卒的话语。
    又大笑十余息后，李牧方才看向一众将士，爽朗开口：“本将在笑那秦长安君少智！”
    “唯！”
    随着太阳再一次开始坠落，羌槐所部虽然依旧战意如虹，却不得不退守半山腰，以弩矢继续射杀赵军，放开了那唯一一段还算平坦的道路。
    “秦长安君又能令地龙攻我大赵几次？！”
    没了地龙可用的嬴成蟜又凭什么能胜我军！
    李牧给了扈穹一个赞许的目光，继续开口：“此战，秦长安君付出巨大代价命令地龙翻身。”
    赵军士卒苦声道：“将军，某所言真的没有半句假话！”
    赵军士卒心里苦啊。
    但随着李牧亲口承认嬴成蟜是有通天彻地之能的大巫，赵军的士气却在陡然滑落，就连李牧亲信的眼中都多出了几分动摇。
    “若是易地而处，本将有号令地龙之能，本将定会于我军归途布置重重伏兵，以全歼我军！”
    当这些石块砸落，何异于山塌于前？
    若是李牧彼时立于此地，即便李牧有再多的筹谋，也都会被砸为齑粉！
    那可是我大秦长安君！
    离谱就对了！
    嬴贺放松的笑道：“既然长安君命令地龙翻身，想来此战已定也！”
    一名名赵军将士都讶然看向李牧，眼中满是错愕。
    “秦长安君能呼风唤雨，能令地龙翻身，还不知他另有什么能为，我军或能苟且偷生一阵，却如何能于如此将领手中得胜啊！”
    他们很想问问李牧是不是和司马尚一样，因为沉重的心理打击而疯掉了。
    突然间，李牧仰天大笑。
    “然，昨日地龙却无丝毫扭动，未曾对我军造成任何威胁。”
    “否则昨日秦长安君完全可以令地龙再次于吴家垴翻身。”
    “本将，敬之佩之！”
    大战持续至今，秦赵两军的意志和耐力都已经濒临极限。
    “而后地龙果然翻身！”
    他们真的是在与一名有通天彻地之能的大巫为敌！
    注意到将士们眼中的惶恐和绝望，李牧没有在意，只是继续朗声开口：“秦王政以为，可借秦长安君之能为秦国赢得战争。”
    “本将可再施计策，破秦长安君之阵！”
    “莫非是……校令又展神威乎？！”
    “我军却只退不败。”
    “而今赵军大败已成定局，还袭击劳什子辎重！”
    “速速奔赴滏口陉捡军功才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