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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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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如今永昌公主是太后最宠爱的女儿,薛怀义想着多讨好总是没好处的,于是也不知道从袖中的暗袋中掏出一个瓷瓶,十分恭敬地递给李宸。
    李宸一怔,示意身旁的舒芷将瓷瓶收下。
    “这是什么?”
    薛怀义睁着眼睛说瞎话:“公主有所不知,先帝驾崩后,太后确实精神不济了好些时日,某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早些时候,我便练了一些调理身体和养颜的丹药,太后用了之后便有所好转。公主前去请安,便知太后虽然身心俱疲,可看上去容光焕发,可见这小药丸还是管点用的。”
    这些从小就在石井混迹的人,向来是心眼多多又十分圆滑的。可在李宸的生活环境里,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薛怀义这样的人在她跟前,心里有多少个窍,她都是能看得穿的。
    自从父亲驾崩之后,母亲如今也越发地想要留住岁月,母亲如今也开始让人练什么丹药来吃了。薛怀义的那些什么花容月貌露长生不老丹恰好能派上用场,又会甜言蜜语,也难怪短短时日就让母亲这么喜欢。
    李宸似笑非笑地睨了薛怀义一眼,“竟是这样,那便多谢了。”
    薛怀义在永昌公主跟前刷了一把存在感,十分志得意满,神清气爽地朝李宸拱了拱手,说道:“公主不必客气,某先行一步。”
    身穿着白色僧衣的薛怀义进了宫门,一路衣衫飘飘好似腾云驾雾般地走远,李宸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笑了笑,朝舒芷伸手,舒芷立即会意,将适才薛怀义给的瓷瓶递上。
    李宸接过打开凑至鼻端闻了一下,一股芳香扑鼻而来。
    “舒芷,你说这个丹药,真能让人容貌常驻吗?”
    一直静立在旁的舒芷眼观鼻鼻观心,十分平静地回答:“某从未听说过世间有良药能让人容貌常驻。”
    李宸闻言,笑了笑,“你倒是不糊涂。”说着,她将手中的那个瓷瓶扔给了舒芷,“让人去查一下,这丹药里都有什么东西。”
    薛怀义的表面功课倒是做得挺足,就冲着刚才她闻到的一股清香,这丹药就有几分灵丹妙药的感觉。
    舒芷接过李宸抛过来的瓶子,应了声是,将瓶子收好后便扶李宸上了在宫门外守候的马车。
    回到公主府中,李宸才换下衣裳,舒芷便进来了内室,朝行过礼后便问:“公主,阿兄问庐陵王离开长安,公主可有安排?”
    舒芷问话的时候,李宸恰好拿起了一支她的驸马宋璟早晨给她送来的春梅,她找来了一个花瓶,将春梅放进了瓶中,一支高高的梅花在瓶子中伸出来,十分好看。
    她端详着那枝显得有些孤傲的梅花,淡声说道:“不需要安排。”
    舒芷一愣,看向李宸。
    李宸跟她解释说道:“庐陵王与我母亲向来没有什么冲突,即便是他如今被废为亲王,我母亲也没有一丝一毫要为难他的意思,不过是让他别在长安待着了而已。”
    在母亲看来,不论三兄李显还是四兄李旦,都是不成气候的,不需要花费太多的心思。而需要花费心思的那个,如今又已经疯了。
    李宸吩咐舒芷:“庐陵王那边只要让人暗中盯梢,确保他们平安抵达房州即可。”
    舒芷应了声是。
    李宸:“没事你退下去吧,我想安静一会儿。”
    舒芷闻言,依言离开,然而在她还没跨出门口的时候,李宸又喊住了她。
    “让舒晔来见我。”
    ☆、148.148:小试牛刀(一)
    李宸心中郁结,跑回公主府就把自己关在了书阁里。
    公主府里的人你瞅瞅我,我瞅瞅你,半天不敢去敲门。杨枝甘露两人看着站在书阁前等候的舒芷,两人交换了一个忧心忡忡的眼神。
    连最得公主欢心的舒芷都没让进去,杨枝的眉头微皱了下,问甘露,“驸马什么时候回来?”
    甘露:“我怎么会晓得?”
    杨枝:“可你平常跟晓文更多话一点,他又时常陪在驸马身旁,我以为你会大概晓得驸马什么时候回来。”
    甘露朝杨枝翻了个眼,没好气地说道:“可驸马那种忙起来就没日没夜的性子,晓文又怎能摸得准他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杨枝正想要说什么,忽然一个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你们在说我?”
    杨枝和甘露两人吓了一跳,回头,只见是一身朝服的宋璟站在她们身后,神色十分淡定。
    被吓了一跳的杨枝和甘露见到是宋璟,连忙行礼。
    宋璟抬手示意:“不必多礼。”
    然后他的下巴朝书阁方向示意了下,“怎么?公主在里头?”
    杨枝点头:“回驸马的话,公主从宫中出来之后,便将自个儿锁在了书阁里头,谁也没让进去。”
    宋璟墨眉微挑了下,“今个儿她进宫了?”
    甘露:“是驸马去了御史台之后,宫里来了人说太后想见公主,让她进宫的。”
    宋璟微微颔首,挥了挥手,示意杨枝甘露退下去,随后便往书阁走去。
    守在书阁门前的舒芷见到他,朝他行了礼之后,就退下了。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公主心情不好或是烦躁的时候,只要有宋璟在,公主府的人都会十分安心地将空间留给宋璟,也不需要向李宸报备。
    这大概也是跟李宸一向对待宋璟的态度有关系,虽然她是公主,可她对宋璟是没得说的。就连太平有时候也会说阿妹你小心惯得宋璟毛病,但李宸对这些话向来便是听过就算。
    其实从宫里见过母亲回来的李宸,先是见了一趟舒晔,跟他交代了一下李显去房州的事情,又写了一封信让他送去灵隐寺,就进了书阁。
    书阁中的李宸正看着她曾经临摹过许多次的字迹,那些都是从前父亲和母亲离开长安,又不能带她一起时,写给她的家书。这些家书大多数是父亲写的,偶尔也有母亲执笔,父亲写的大多数是听到的一些趣事儿。
    李宸手中拿着的一封家书,正是她十岁那会儿父亲去九成宫之后,在附近打猎时写的,那时父亲的身体还算不错,说猎到了一头老虎,十分高兴,问李宸想不想要一个虎纹的毯子。当时的李宸一想到要从老虎身上扒下一层皮,心里就有些发憷,便跟父亲说不要。
    很多事情,好似都历历在目,可是都再也不能回去了。
    这些字都是从父亲的笔下写出来的,看着这些家书,好像父亲就还在身边一样。
    痛苦和思念都会随着时间而淡化,可是曾经享有过的爱依然留在心中。
    李宸觉得难过的时候,每每想到父亲,觉得自己又有了继续向前的力量。可是如今她想到父亲,又觉得更加难过。
    她想,如果父亲知道她想做什么,大概会气死。但是没事,父亲去世了。人死如灯灭,父亲生前也算是为江山社稷操碎了心,死了之后便不该再牵挂这万里江山的将来如何。
    宋璟推门进去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李宸趴在一堆的书信中间,听到声音响,也一点反应都没有。
    宋璟望着她的背影,心想,看来心情是真的十分不好。
    他走了过去,将她手中的书信抽走,扫了一眼,目中不由得有些诧异。
    这是宋璟头一次看到李治给李宸写的家书,他一直都知道李治十分宠爱李宸,可是没想到宠爱到这种地步,先帝的字里行间,都透着对女儿的娇宠。
    “永昌。”
    李宸心情不好,并不想理他。
    宋璟早就习惯了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对人爱理不理的模样,干脆直接将她抱了起来,他自己挤进椅子上,然后将李宸横放在腿上。
    “进宫见到了不想见的人,所以心情不好?”
    李宸蔫蔫地将头靠在他的肩膀,实在是不想说话。
    宋璟也不在意,笑了笑,将她侧颊的头发撩至耳后,在她的侧颊亲了一下。他早就发现了,李宸特别喜欢他这种不带任何情欲的亲吻,就是轻轻柔柔地亲一亲,抱一抱,她似乎就会好上许多。
    驸马想要哄公主高兴的时候,总是十八般武艺都连番上阵的。
    亲一下。
    再亲一下。
    没反应?
    这就很严重了。
    驸马眉头微蹙了下,抬手将公主的脸掰了过来,一双格外幽深的眼眸锁在她的脸上,“永昌,跟我说话。”
    李宸扫了他一眼,没好气,“不想跟你说话。”
    宋璟见她有所回应,毫不吝啬地朝她露出一个笑容,“可我想跟你说话,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
    李宸望着宋璟,觉得他真烦,干脆往前凑咬了一下他的鼻尖,“你好烦。”
    宋璟脸上带笑,好看的眼眸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温柔看着她。
    李宸原本是真的心烦,可见宋璟一脸好脾气的模样,满是郁结烦躁的心好像瞬间被安抚了一般,她轻叹了一口气,缓缓低头,将额头抵在了他的肩膀上。
    宋璟的大掌在她的后背轻柔地抚摸着,也不打扰她。
    李宸忽然问:“广平,你想过自己当父亲时的模样吗?”
    宋璟一愣,显然有些没反应过来。
    李宸:“我今天进宫去见母亲,她说阿姐都给薛表兄添了三个小郎君,如今马上又要有第四个了,问我们怎么还没动静。”
    宋璟闻言,有些莞尔,“你便是为了这个不高兴?”
    李宸离开了他的肩膀,横了他一眼,“当然不是!”
    宋璟看着她的神色充满了怀疑,李宸被他充满怀疑的神色弄得有些羞恼,干脆抬手遮住他的眼睛,凶巴巴地,“看什么看?本来就不是!”是本来就不是,她不高兴的事情多了去,怎么会是因为没有孩子这种事情不高兴。
    宋璟低声笑了起来,“不是就不是,你这么大反应是做什么?永昌,我晓得你心里难过。”
    李宸一愣。
    宋璟覆盖在他眼皮上的手拉下,凑至唇边轻吻了一下她的指尖,“我并不真的只是一根棒槌。”
    李宸:“……”
    宋璟自从花了心思去了解李宸之后,如今虽然不能说一摸她的头发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但对她的情绪起伏总是比旁人敏感的。
    先帝驾崩到如今,发生的事情那么多,朝中大臣尚且紧绷得跟什么一样,稍有风吹草动,便心惊不已。
    李宸身为公主,确实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她都依旧尊贵,可李显的事,以及如今太后分外待见薛怀义的这些事情,委实也是让她心中难过。
    李宸收回了被他握在掌中的手,“我心中确实觉得难过,三兄要去房州了,如今四兄在宫中,没有母亲允许,我也不能去见他。倒是可以去见一下几个小侄儿,可又有什么用?我今天出宫的时候,还看到了薛怀义这个假和尚,心中十分不痛快,很想将他扫出宫门,可惜是母亲召他进宫,否则我便让他好看。不过是个市井之徒,靠着一副好皮囊,便让旁人敬称他一声薛师,我早晚收拾他。”
    宋璟闻言,微微一哂,“那你日后要收拾的人只会更多。”
    李宸看向他。
    宋璟毫不留情地将话挑明:“这种事情,你比我更明白,不过只是一个开始。”
    先帝在世的时候,太后的私德还是十分可以的。但是先帝驾崩,太后就毫无忌惮了,她如今大权在握,想要做什么有谁能管得了她?朝中的元老大臣对这些事情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谏言。如今朝廷中也有流言蜚语,说太后如今宠信的臣子,说不定都是太后幸宠过的人。
    宋璟觉得这些事情与他而言,不过听听,他只需要做好自己的本分就已经足够了,至于什么男宠之类的,那是太后的事情,不在他所关心的范畴之内。
    想起了武则天的这些事情,宋璟就不可避免地想起李宸曾经说过希望经历过武则天之后的大唐江山,内有贤臣治国,外有名将定邦,可见她也是在暗中安排些什么。
    可是李宸的期望在宋璟看来,也未免是太难了,她自幼在宫廷长大,或许在先帝以及当今太后身上学会了洞悉人心和制衡之术,可是她没有真正掌握过权力,也没有任何的实战经验,她想要安排什么事情,还是太难了。
    不愧是科举进士第一的才俊,他步入仕途时日尚且算短,可是因为有李宸帮衬,又得太后赏识,在朝中又与狄仁杰、张说之辈交好,宋璟的眼界和见识可谓是一日千里,包括他的实务能力,都显著提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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