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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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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昀瞧着她,眼神温柔,俯身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自然是真的,你和我的宝贝,算算日子,应该已经快两个月了,这些日子你必是太担惊受怕,所以连自己的月事未至都忽略了。”
    无边无际的甜蜜汹涌而至,宁珞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抚着自己的肚子,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唱起歌来:这里有景昀和她两个人的宝贝,如果是男孩子便教他骑马射箭,如果是女孩子便教她琴棋书画,天底下再没有比这更美好的事情了……
    “好了,你好好休息,这下可不能随便出府了,你们几个都给我仔细点。”景昀沉声道。
    四叶、璎香她们都齐声应了是,眉梢眼角都喜气洋洋。
    “你先睡,我还有军务要处理,去去就回。”景昀低声道。
    宁珞点了点头,双目不由自主地便流露出几分依恋来:“快些回来,别太劳累了。”
    宁珞原本想等着景昀回来再问问他后日出战奇袭的详情,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怀孕的缘故,身子疲乏得很,没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半夜里迷迷糊糊地感觉到景昀钻入了被中,她想睁开眼,却被景昀抱在怀里哄着,没一会儿又睡了过去。等她再睁开眼时,天色已经大亮,景昀早已不知所踪。
    宁珞有些沮丧,她攒了好些话想和景昀说,却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璎香殷勤地替她熬好了药膳,说是可以安胎补气;紫晶和绿竹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后头,恨不得把她当成菩萨供起来;她刚想换身衣裳去后面的演武场,四叶便忙不迭地拽住了她,说是侯爷说了,打今儿开始,不能再骑追月,也要小心些练五禽戏了。
    中午的时候,金大夫抽空又过来替她把了个脉,说是脉相稳健,如盘走珠,无论是胎儿还是孕妇,都十分健康,不用担忧;只是孕前期可能会有些恶心、呕吐的不适,稍微注意些便是。
    宁珞依然有些不真实的感觉,在府里来来回回走了两圈,正无聊着呢,有家仆来报,说是表少爷来了,侯爷正陪在花厅。
    秦亦瀚是正月底的时候离开鲁平城的,这才过去了短短两个月多月,又是战事吃紧的时候,怎么又不顾危险地跑来了?
    宁珞既是担忧又是高兴,一路急匆匆地到了花厅,只见景昀和秦亦瀚两人正坐在厅堂中说话,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从前两个人好像隔了一层似的疏离客气,今日却亲密了很多。
    “翰哥哥你怎么来了,外面这么危险。”她不由得责怪道。
    “一路行来还好,虚惊了几场罢了,幸好侯爷将北周军堵在了这鲁平城外,平州那里还太平得很。”秦亦瀚笑道。
    “表哥和江南商绅的心意,我们昌州上下都谨记于心,”景昀肃然道,“若是有朝一日能如愿驱除了这北周悍敌,我定然会向陛下为你们请功。”
    宁珞愕然:“翰哥哥做了什么?总不会也是要过来上阵杀敌吧?”
    秦亦瀚笑道:“我知道西北战事一起,最着急的便是粮食,便一路募集了百车粮草送到了这里,上阵杀敌我不行,用点银子是有的,侯爷也用不着夸我高义,若不是珞妹妹在这里,侯爷你又是守城的都督,只怕我也不会这样千里迢迢地赶过来送粮,遣人捐点银子过来也就罢了。”
    宁珞呆呆地瞧着他,喉中忽地便哽咽了起来:“翰哥哥……我……”
    这样的深情厚意,叫她如何才能报答?
    “你怎么哭了……”秦亦瀚有些慌了,“不全是我的主意,祖父和家里人都着急得很,想着怎么才能帮上你们的忙,银子没了便再去赚,这大陈的土地要是被占了,我们这些行商的还能有什么好下场?帮了你也就是帮了我们自己,沿途好些商绅都捐了米粮呢,也不都是我们的功劳。”
    景昀轻叹了一声,替宁珞擦去了滚落的泪珠:“别哭了,等战事过去,我上表替秦家请功,到时候请陛下特赐这西北开市免税的特例,必定让表哥赚的钵满盆盈。”
    秦亦瀚笑了起来:“那我可先谢过侯爷了。”
    宁珞被他们俩一唱一和地逗得破涕为笑,其实她原本也不是这么容易哭的,可能是因为有了身子,情绪便特别容易激动。
    大家坐在一起又聊了几句,秦家的家仆过来禀告,说是百车粮草已经移交入册完毕,请秦亦瀚去做最后的查看,因为此行是临时起意,秦家那里还有很多事情等着秦亦瀚,他不能久留,下午就要回程。
    宁珞有些恋恋不舍,景昀却拉着她的手纹丝不动,想起从前景昀对秦亦瀚的醋意,她心中好笑,便叮嘱了几句,只送秦亦瀚到了大门口。
    “好了,这下该松开了吧?”宁珞嗔了景昀一眼,“总是吃些劳什子的干醋。”
    景昀却依然没有松开手,反倒拉着她一路在小径上闲庭信步了起来。
    “今儿这么闲吗?北周没有攻城?”宁珞纳闷地问。
    “攻势越发凌厉,鲁翼还派人在城下约战,让我出去和他打个痛快,”景昀淡淡地道,“当我是乳臭未干的小毛孩,被他一激就上当吗?”
    “听说他力有千钧,是北周最厉害的将军之一,”宁珞忧心忡忡地道。
    景昀停下了脚步,侧身凝视着她,嘴角含着微笑:“你且看你夫君如何收拾他。”
    四周的葡萄藤刚刚抽出了绿芽,微风轻拂,阳光从藤蔓的间隙中穿过,光点跳动在景昀的脸上,将那自信的神情映衬得越发隽逸。
    宁珞的心神一荡,胸中的恋慕就好像这春日的藤蔓,无止无休地疯长了起来。
    她无法控制地踮起脚尖,在那薄唇上亲吻了一下。
    景昀愣了一下,那幽深的眸子一暗,猝然噙住了她的红唇吸吮了起来,那力气之大,仿佛想把宁珞整个人都吞噬入腹。
    良久,两个人才气喘吁吁地分开,宁珞已经双颊坨红,不由心虚地四下看了看,幸好,那几个婢女都很识趣,不知道躲在哪个角落里不见踪影。
    “珞儿,”景昀捧起她的脸来,喃喃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带着无尽的眷恋和不舍,“我舍不得你。”
    “我也舍不得你,”宁珞眨了眨眼,勉强将眼底即将泛起的泪水压了下去,大战在即,她可不能哭,那是晦气的,“你要记得,我和肚子里的孩子,都在府里等你平安回来。”
    景昀凝视着她,低声道:“珞儿,如果我做了违背你心意的事情,你会不会怪我?”
    宁珞有些莫名,却依然笑道:“会,我会生你的气,”她佯做鼓起腮帮子生气的模样,可憋了一会儿却又笑了起来,“不过不会很久,我舍不得。”
    景昀长舒了一口气,又在她的脸上落下一吻:“我知道……”
    话音刚落,宁珞只觉得身上一麻,整个人都软倒在了景昀的怀里。
    ☆、第93章
    “我……我怎么了?”宁珞慌乱了起来,她的手脚不受控制,连指尖都动弹不了了。
    景昀把她抱了起来,大步朝着卧房走去,几个婢女一见不对都围了上来,都惊慌失措地问夫人出了什么事了。
    “绿松和紫晶留守都督府,四叶和璎香收拾一下,跟着夫人走,”景昀沉声道,“给你们半个时辰的功夫,收拾些夫人平时必用的物件。”
    四个婢女面面相觑,四叶和璎香应了一声是,快步跑开了。
    宁珞又惊又怒:“景昀,你要干什么?把我放开!我不走!”
    景昀默不作声,几步便进了卧房,将她放在床上,自己则半跪在床前,他不敢去看宁珞的眼睛,只是将吻细细密密地落在她的脸颊上,语声中饱含着歉疚:“珞儿,别怪我,我送你出城过一段日子,只要鲁平城稳住了,我便去接你回来,你放心,不需要很久的……”
    “景昀,你要是敢这么做,我不会原谅你的!”宁珞怒目而视,语声因为愤怒而颤抖,“说好了我们要同生共死的,你这样做,是在羞辱我……”
    景昀吻上了她的唇,将那些怒语都堵在喉中,这样他是不是就可以自欺欺人,觉得宁珞已经原谅他了。
    在哑穴上点了点,景昀松开了唇,咬紧牙关不去看宁珞的双眸,只是在她耳侧低低祈求:“珞儿,你说了就生一会儿气的,不能反悔。我是答应了要和你同生共死,可是……现在你不一样了,你不是一个人,你的肚子里有我们的孩子,若是有个万一,你怎么忍心他连这一花一草的模样都没见到,便让他跟着我们一起走了?珞儿,如果我有什么不测,替我好好照顾他,行不行?”
    泪水从宁珞的脸上疯狂地流了下来,喉中发出“咕咕”的声音。
    景昀慌忙拭去她的泪珠,连声安慰道:“别这样,你放心吧,我只是想有个万全之策,你走了,我也好全力以赴备战,不会有事的,我已经在平州和昌州的交界处找了一个安全的所在,你好好地等我来接你,到时候我必定已经把北周军围剿一空,咱们再快快乐乐地过我们的小日子。”
    他反反复复地在宁珞耳畔絮叨着,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说,有太多太多的情意还没有表达,然而,这是生死悬于一线的战事,万一要是奇袭失败,万一要是城破……他不能让宁珞有那么一丝受到伤害的可能。
    景勒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侯爷,都已经准备好了。”
    再不舍,也不得不分离了,景昀将宁珞抱起,毅然大步走出了卧室。
    马车已经备好,里面十分宽敞,软榻、小几一应俱全,旁边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书架,放了几本宁珞爱看的书。软榻和车底都铺了厚厚软软的羊毛垫子,以求一路上减少颠簸。
    将宁珞小心翼翼地放在了软榻上,又痴痴地盯着她看了片刻,景昀毅然放下了帘子。
    车外站着景勒、四叶和璎香,景昀的目光从他们脸上一一掠过,神情凝肃:“夫人,就拜托你们了。”
    那三人齐声道:“侯爷放心,誓死保护夫人。”
    “她被我点了穴,一个时辰后自会解穴,四叶到时候多替夫人活血,”景昀叮嘱道,“夫人的膳食,璎香要多费功夫,另外,多和夫人说些宽心的话,以免她郁结于心。”
    前方传来了一阵马蹄声,秦亦瀚急匆匆地赶了过来,一见这架势便问:“都准备好了?”
    景昀点了点头,苦笑了一声道:“一路有劳表哥费心了,珞儿若是生气,还有劳表哥多多帮我美言几句。”
    这个计划早已在他脑中成行,秦亦瀚的到来更是让他下定了决心,秦家的护卫加上他的云甲军,一路上必定能保护宁珞的安危,更何况,秦亦瀚在宁珞身旁,必定能让她稍稍开颜一些,冲淡和他离别的悲伤。
    “得得”的马蹄声终于响起,马车渐行渐远,带着他的牵挂,驶离了他的身旁。
    景昀一共调拨了一百名云甲军供景勒调度,大家都换上了普通人的衣服,加上秦家的几十名护卫,一行人从鲁平城的东南方出城,往平州方向行去。
    那鲁翼三面围城,这一面却一直忌讳着大陈援兵的到来,更兼云阴山的阻拦,只派了小股北周军偶尔游击,因此,秦亦瀚此行其实也很是凶险。
    等出了城行出了十几里地,宁珞的穴道解开了,四叶便替她按摩活血,忙乎了好一阵子才小心翼翼地问:“夫人,你感觉还好吗?要不要让金大夫上来替你瞧瞧?”
    宁珞自由了后便靠在软榻上发呆,鲁平城已经连影子都看不到了,回去已经不可能了,只是她一听四叶这话,眼里的泪水又流了下来:“他……他让金大夫也跟来了?那要是他受了伤该怎么办?”
    “有军医呢,侯爷英勇过人,不用怕。”四叶连忙道。
    宁珞哽咽着摇了摇头,景昀也是血肉之躯,自然也会受伤,那些军医哪有金大夫的神技?
    四叶慌了神,一溜烟地出了马车,不一会儿,秦亦瀚在车帘外叫道:“珞妹妹,你还在难过吗?”
    “翰哥哥……你也知道他要把我送走吗……”宁珞不由得悲从中来,“你和他合起来骗我吗?”
    秦亦瀚沉默了片刻,轻叹了一声道:“珞妹妹,你情之所至,自然希望朝夕相处,可你有没有想过,既然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你这样反倒要让侯爷心神不宁,徒然增添了许多变故?”
    宁珞赌气道:“他既然这么狠心把我送走,哪里还会在意我伤不伤心。”
    “侯爷事事都替你考虑周全了,必定和护送你的将军有着联络之法,你这样萎靡,传到侯爷耳中,侯爷怎么还可能安心杀敌?”秦亦瀚温言劝道,“珞妹妹,我还是喜欢那个在鲁平酒楼怒斥西戎人的你,英姿飒爽、口舌如刀,而不是躲在马车中暗自哭泣,拖泥带水,你说呢?”
    马车里没了声音,秦亦瀚也不多说,只是让下人们都不要再去打扰。
    宁珞一个人趴在软榻上痛痛快快哭了一场,终于把堵在心里的那口气给出了。秦亦瀚说的没错,事已至此,还是放宽心,好好等着景昀凯旋归来吧,她相信,她的景大哥一定能平安回到她的身边。
    一行人一路缓缓东行,沿着云阴山脉走了两三日,到了一处平州和昌州交界的平缓之地,在一座别庄中歇了下来,这一处是从前昌州藩王置办的别院,撤藩后便被卖给了附近的一座富户,又转手让秦亦瀚买了下来。
    这里背靠一座山,名叫兰凤山,气候已经和鲁平城大相径庭,正值芳菲四月,漫山遍野一片葱绿,冷暖适宜,离这别院不远有一座村庄,可以供一些新鲜的蔬菜和鸡鸭鱼肉,看上去十分适合静养,就算万一战火延续到这里,这座兰凤山和云阴山脉相连,往山里一钻,那北周人也只能望山兴叹。
    宁珞的心绪已经在这山清水秀的景致中平静了下来,更重要的是,景勒收到了鲁平城的信隼,景昀那日凌晨的奇袭大获全胜,鲁翼在被景昀迷惑后麻痹大意,在三面夹击之下以为大陈援兵已到,损兵折将,狼狈急撤数百里,鲁平城的危机暂时解了。
    只是宁珞翻遍书信,也没一个字提及景昀如何,差点急出一身汗来,秦亦瀚笑道:“既然没提,那就说明没事,要不然主将折损还能算是大获全胜吗?”
    这话倒是说到了点子上了,宁珞才放下心来。
    秦亦瀚又陪着住了两日,实在拖不下去了,宁珞知道他身负秦家一脉的兴衰,实在是百务缠身,这一趟意外的鲁平之行,已经耽搁了他一个月的时间,不知道要折损了多少银两,便劝他赶紧回江南去,“我这里都已经安顿了下来,你也好给外祖父他们报个平安,不然他们也要一直担心的。”
    秦亦瀚见她这几日已经适应了这里,金大夫也说她脉相平顺,并无大碍,便终于下定决心离开了,等江南那边事务处置妥当了再腾出时间来过来探望。
    山里的日子很是宁静。
    虽然身旁伺候的人少,可璎香有着一双巧手,将家常小菜烹制得色香味俱全,山下村庄里的食材也应有尽有,云甲军侍卫们还时常去山上打猎,新鲜的野味层出不穷。
    有时出了别庄在山头闲逛,宁珞还找到了好些山间的野果,有一种野果长得晶莹剔透,红彤彤的小颗粒聚集在一起,金大夫阅遍百草,说这是一种名叫覆盆子的果子,可以食用。宁珞尝了几颗便上了瘾,每日让人去摘了一盆来,酸酸甜甜的,分外开胃。
    鲁平的信隼偶尔过来,提起的战况都是对大陈有利的,援军终于到了,领兵的是赵斌;景昀和鲁翼在古焦附近开展了一场遭遇战,景昀斩了敌军的一员副将,两军各有死伤,赵斌却绕过古焦去了阜马;观望的昌州西戎部落终于参战,大陈军如虎添翼,将北周军力拒在鲁平城以北百里之地……
    宁珞看了信,喜忧参半,赵斌是赵黛云的父亲,既然他现在也到了昌州,就不怕赵黛云和杨彦在京城动手脚了,不过,赵斌向来刚愎自用,不知道能不能和景昀配合默契。
    日子过得飞快,一眨眼便一个多月过去了,在金大夫和璎香她们贴心地照料下,宁珞的肚子略略有些显怀了,身上丰腴了很多,脸色也愈发红润了起来。
    只是到了这暮春初夏的时节,天气一下子变得无常了起来,这一日居然还打了惊雷,下了暴雨。
    雨珠像断了线的珍珠,从廊檐上滚落了下来,宁珞刚刚午憩醒来,靠在软榻上看着那雨线出神,璎香端过来一碗莲子百合木耳羹,递给了宁珞,四叶正在学绣花,她粗手粗脚的,一不留神便戳在了指尖,慌得她立刻吸吮了一口,嘟囔着道:“这可比使剑难多了……”
    忽然之间,屋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景勒身穿蓑衣推门而入,雨水滴滴答答地落在了地上,他的声音焦灼地响起:“夫人,村庄里的探子捎信回来,村庄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一队北周军,看上去有近千号人,我们不得不防,还请夫人暂时避一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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