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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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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上自幼便过目不忘,心至灵至手至,无论武功文才,还是奇技淫巧皆触类旁通,甚于常人十数倍,一手绣技承袭夫人,精艳卓绝,天下绣派如苏绣、湘绣、蜀绣等无所不通,诸如齐针、反抢针、叠抢针、平套针、散套针、集套针、滚针等等九类四十三种针法信手拈来。”金姑姑淡淡地叹了一声,娓娓道来,脸上显出骄傲之色。
    楚瑜听得心惊肉跳的,忍不住暗叹——也难金姑姑骄傲,仙仙这种人就是俗称的天才,学什么都比寻常人简单,智商碾压凡人,真是名副其实的仙儿。
    老头真是不公平,她这凡人特么找谁说理去。
    金姑姑顿了顿,继续道:“但主上最为人称道的天工玉骨手,便是他将所有绣法融会贯通,自成一派,所出绣品精致绝伦,一幅绣图可用几十种甚至上百种绣法,随心所欲,层叠其间,阴阳加错,双面可三异不同,成品或者意境深远无双,或者雄浑大气,或栩栩如生华丽非常,甚至让人看不出是绣图,如天工神绣,天下难有匹敌之人,这便是琴神雅号之由来。”
    楚瑜若有所思地接话:“但这种个人标志性极强的绣法也就注定了仙仙一旦出手,虽定能赢了赌局,却也暴露了他的身份正是琴家家主。”
    正如绝世剑客,融天下武学大成,自创独步天下的剑法,开山立派成一代宗师,虽已经是独孤求败的境界,但一出手就让人一看知道这剑法源自何宗门。
    “没错,主上现在的状况如此特殊,若是让有心人如宫家少主那样的人知道,只怕从此再不得安生,甚至会将主上置于险地中。”苍鹭先生赞许地对着楚瑜颔首,补充了一句。
    这小丫头,果然个敏锐聪慧的丫头,总能一眼看见关键点,绝非她表面上看起来这般不知所谓。
    “但若是仙仙不出手,我想琴学里总有不少其他的大家罢?”楚瑜蹙眉,琴学为人称道的便是绣门大家集中地。
    金姑姑摇了摇头,苦笑:“除非是主上出手,否则琴学里谁出手都没有胜算。”
    楚瑜一愣:“宫少宸这般厉害?”
    那他岂非也是天才一般的人物。
    “宫家少主和他的绣师们虽然确实也堪称大家,宫绣流派之名虽隐有追上琴绣之势,但是我琴学绣门中也非无人能与之匹敌。”金姑姑摇了摇头,神色有些凝重。
    “问题是这一次前来江南之人是廉亲王殿下,这位殿下是个画痴,这辈子他心心念念,痴迷不已的便是宫家上一辈老家主,宫老那幅名闻天下的绝笔真迹——观海图。”苍鹭先生摸着下巴,叹了一声。
    “宫老是当代画圣,他这观海图,笔力雄浑,落墨精巧,乃是宫老毕生所学大成,价值连城,乃是宫家传世镇家之宝,轻易不现于人前,廉亲王为了这图,差点把整个廉亲王府都搬空了,还以权势威逼,也不过求得近观三日。”
    楚瑜闻言,瞬间一惊:“您的意思是宫少宸这次会以观海图为底图,亲绣一幅观海图,廉亲王不顾一切都想得一幅观海图,不管咱们的绣师多么出色,他都定会判定宫家赢。”
    金姑姑和苍鹭先生齐齐点头,无奈道:“正是。”
    “我说宫少宸这妖货怎么会那么好心松了口,原来挖了坑等我跳。”楚瑜大眼微寒,冷笑一声。
    金姑姑眸光幽寒:“现在想来,这宫家少主多智近妖,只怕这次打上门来,一开始指名道姓要你应战,也不过是个陷阱,他早知道你不会绣技,但三爷绣技承袭母家,而你的身份却是三爷母家娘妹,比任何琴学绣师都有噱头,如今咱们亲口承认你不会绣,已经是落了下乘……。”
    “何况他还大度地允我以琴学绣师作品代为应战,若是这样我,或者说琴学还赢不了他,等于昭告世人宫绣彻底打败了琴绣,他得到官办织造是理所当然的,从此宫绣才是天下绣王。”楚瑜冷冷地接口。
    金姑姑抬眸定定看着楚瑜:“楚姑娘,比我想的要更聪明。”
    楚瑜若有所思:“如今咱们算是进退维谷,战或不战……似乎都是败局。”
    眼前忽然飘过宫少宸那双狭长含笑的妖娆丹凤眸,她忽然有点理解为什么仙仙刚才说当初了结那货算了。
    确实是个一了百了的好法子。
    金姑姑叹了一声,看向楚瑜淡淡地一笑:“你也不必太担心,总会有办法的。”
    对于真心为主上着想的人,就算之前再有嫌隙,她在这个时候也不会为难。
    楚瑜则撑着下巴开始嘀咕:“宫少宸这是算定了人心啊……算定了人心……。”
    算定了人心……啊,
    楚瑜忽然心中一动,若有所思。
    ……
    第二日一早,天色蒙蒙亮。
    金姑姑领着火曜端着早点和茶水刚准备敲紫云居的门,就见门“咯吱”一声打开了,楚瑜顶着两个黑眼圈探出个脑瓜来,哈欠连天:“早啊,姑姑,你们送早点来了,快进来罢。”
    金姑姑微微一笑:“早,主上可起来了?”
    楚瑜揉着黑眼圈,无奈地嘟哝:“还在床上躺着,这会子还不理人呢。”
    那大宝贝就为了宫少宸,生了她一晚上的闷气了,那漂亮的嘴儿撅得上都能挂三斤猪肉了。
    金姑姑闻言失笑:“你就没哄哄。”
    “仙仙跟个小娘们似的,难哄得很。”楚瑜挠了挠自己一头乱发,发牢骚。
    “谁像小娘们?”幽幽冷冷的声音在楚瑜身后响起,楚瑜一愣,转头就看见一道散发着幽沉水香的白影掠过自己身边,拂袖而去。
    楚瑜:“……。”
    金姑姑挑眉:“火曜。”
    火曜立刻将手里的托盘往楚瑜手里的一塞,转身就立刻跟了上去。
    楚瑜看着手里的托盘,无奈地一扯嘴角:“行,别管他了,金姑姑,你先给我找几个绣门里绣工最好的师父,还有画师。”
    金姑姑一怔,有点不可置信地上下打量她:“你是要自己组绣房,挑战宫家少主?”
    这丫头没疯罢?她可是个十足十的门外汉。
    楚瑜点点头:“对,我需要的画师不是一般的画师,两天之内,我需要一个曾经在宫中效力过的画师,还要再找几个从宫里退出来荣养的嬷嬷或者老太监来。”
    金姑姑听得一头雾水,只微微蹙眉:“你这是要做什么,这绣图之事并非儿戏。”
    楚瑜笑了笑,神色悠悠:“总归不过是一搏,死马当活马医,金姑姑,难不成咱们还有更好的法子?”
    金姑姑见她神色慧黠中隐着一点子破釜沉舟的狠劲,大眼亮得森然,原本出口的话,便默默地停在了嘴边,淡淡地一笑:“好。”
    这丫头折腾幺蛾子的能耐,她是见识过的,这一次,她也很想看看这能让曜司都吃亏的小丫头到底要折腾什么幺蛾子。
    ……
    且说这头,火曜追上琴笙的时候,正见着自家主上立在空无一人的花田边,面无表情地看着远处天边青云岚烟。
    火曜暗自叹气,又来了,主上开始在花田边发呆了。
    他安静地照着老例站在离琴笙三丈之外。
    琴笙却忽然开口:“火曜。”
    火曜精神一振:“属下在。”
    琴笙淡淡问:“什么是暖床?”
    火曜冷汗瞬间就下来了:“呃……这个……这个……就是……。”
    他望了望天,一咬牙:“大概是天寒地冻,担心体弱亲人冻着,就脱了衣衫钻被窝给对方先把被窝热一热,二十四孝里曾有黄香温席的典故。”
    琴笙黑凤翎般的长睫微垂,琥珀眸里清亮如水的冷光一闪:“很好,我要为小姑姑她暖床。”
    他不信,自己暖床的本事会比不过那个讨厌的男人!
    火曜一个踉跄:“啊扑——!”
    他蹲在地上泪流满面……他不是故意的,金姑姑不会宰了他罢?!
    ☆、第五十四章 暗欲涌动  1号
    金姑姑的效率非常快,不到两日的时间,便有几顶小轿上了山,将人都寻了个齐整。
    她甚至亲自将绣门中的大绣师、打下手的绣娘与画师亲自领到楚瑜面前。
    楚瑜与他们一一见礼,两名大绣师皆是年纪不等的男子,皆亦一身素衣长袍,年少的姓顾,眉清目秀,目若星辰,斯文秀雅;年长的姓沈,慈眉善目,眉宇淡然,一身飘逸之气如大儒。
    绣师们那相同的一身温文尔雅,宁静沉秀,不免让她想起紫云居里正和她闹别扭的仙气飘飘的大宝贝,不禁有些走神。
    她这十日都不在他身边,谁喂他喝奶?他会不会记挂她?会不会更恼她?
    楚瑜完全没有发现自己已经开启了人母模式——操心‘儿子’。
    “这两位绣师是杭绣大家,皆手速超群,手艺精湛。”
    金姑姑为楚瑜简单地介绍后,见楚瑜目光直盯着那两位绣师,只当她好奇,便道:“很好奇为何绣师皆男儿?杭绣即属苏绣,这一派原就以男子善工出名,也唤作男工绣,刺绣也是个体力活,这么短的时间内,你要绣那么大一幅图,自得他们出手主导主绣。”
    一副数尺精工绣,快则三月,少则半年一年,如今十日绣图,尤其是精工绣,拼的已经不光是绣技,还有体力、速度,真能耐!
    楚瑜收敛了神思,对着两位绣工恭敬抬手行礼:“如此就有劳二位先生了。”
    两位绣师皆齐齐抬手,含笑回礼:“不敢当,分内之事,自当尽力而为。”
    至于画师人选,倒是才让楚瑜真有些惊讶。
    “秦夫子?”
    中年削瘦的女子,冷冰冰地看了她一眼:“整日里就知道胡作非为,哼。”
    说罢便转身去与其他人说话,根本不搭理楚瑜。
    楚瑜挑眉看向金姑姑:“姑姑……我说了,这次找来的师傅们必须听从我的安排,不得有异议。”
    怎么把这位眼高于顶的找来了?
    “放心,秦夫子早年乃是宫内首屈一指的御用画师,既然今日她肯来,就绝不会刻意为难。”金姑姑微微一笑,安慰楚瑜。
    楚瑜淡淡地一笑:“既然金姑姑话已如此,那么我也没有没有什么好说的,这九日,咱们吃喝拉撒全都在这里,我就是工头,若有人不愿服从,我自会请她滚出绣房,咱们时间紧,开工吧!”
    秦夫子闻言,身形微微一僵。
    楚瑜却仿似全无所觉,一转身进了绣房,指挥人将特制的绣棚搭了起来,同时将所有的骨干成员都召集过来议事。
    初时,秦夫子等大师们都对这个对刺绣一窍不通的少女能玩出什么花样来很不以为然,但待楚瑜将她的计划娓娓道来后,不禁皆露出惊讶之色。
    此后随着楚瑜提到计划里确切涉及各项绣技、绣法的需求时,顾绣师和深绣师则早已因为涉及本行,全情投入地冥思苦想,楚瑜虽一开始放出的话很强硬,但此时却极为谦逊,礼贤下士,听求绣师们的意见。
    到涉及绣稿时,随着楚瑜的各种提议,连秦夫子都生出兴趣来,一贯轻蔑的表情也收敛了起来,不知不觉地与她细细地探讨起来。
    金姑姑在旁听着楚瑜的计划,看着她专心致志地求教切磋与完善计划,只觉得自己像看见了另一个人,越听越看,她看楚瑜的目光也从淡然到幽幽转转,暗隐惊艳涛涟。
    又或者,她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这个少女。
    此役之后,再提当日情形,金姑姑都忍不住感叹,谁能想到那少女纨绔粗鄙的面具下,纵非天才,却也绝对担得起敏慧黠灵,惊才艳绝八个字!
    十日匆匆,一恍即过。
    十日里,无人能随便靠近这特殊的绣房,守卫们偶尔只听见里面似有争吵,吵得房顶都要掀了,最后却又安安静静,不时间又传来一阵兴奋的欢呼。
    琴学里众人再好奇,却也只得眼巴巴地看着,心中焦灼如火。
    待到了第十日,一直闭了十天的绣房门终于‘吱呀’一声打开,早早领着人等在门口的金姑姑见着里面游魂一般晃出来一个邋遢的人影,一边打哈欠一边道:“哈欠,姑姑,那位亲王大人可到了?”
    金姑姑点点头:“廉亲王殿下早已安置在前院听云阁里了。”
    楚瑜擦掉眼角困倦的泪水,慢吞吞地点头:“啊,那找几个人,把东西搬过去吧,里面那些都已经累趴下了,我也要补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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