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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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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娇月看了看天色,还别说,她这会儿也饿了。早上出门前用了碗稀粥,又走了这么久的路,早已是饥肠辘辘。
    “那咱们就先去吃些东西吧。”
    卢广智轻车熟路地带着卢娇月往前走,一番七拐八绕,到了一家食肆门前。
    这家食肆店面不大,但生意似乎不错。店中有五六张桌子,这会儿已经差不多都有客人了,临墙角还空着一张,卢广智领着卢娇月往那边走去。
    “姐,这里的饭菜还不错,东子领我来吃过一回。”
    两人刚挪了凳子准备坐下,突然一旁蹿出来个人,将两人挤开,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又对站在门口的几个人招呼道:“这里还有张空桌子。”
    那几个人个个都是一件短袄,穿得倒也不差,只是看起来不像是什么好人。他们一边嬉笑着,一面摇头晃脑地走了过来,同时调侃道:“刘武,你倒是眼尖手快。”
    “就是,跟人家大姑娘抢桌子,也不嫌害臊。”
    “哟,没发现这大姑娘长得还挺不错。”
    其中一个人指着卢娇月道,顿时那几人的眼睛都瞟了过来。
    卢娇月还没碰见过这种情况,只能微微的偏开身子,将头上的风帽往下拉了拉。卢广智眼睛一瞪,就想说什么,却被他姐拉住了。卢娇月冲他摇了摇头,便拉着他要往外面走。
    可还没走到两步,就被那叫刘武的人给拦住了。
    “这位姑娘,咱也不是故意抢你位置的,你看这样如何,咱们坐一桌,这样既不耽误你们用饭,也不耽误我们喝酒?”刘武嬉皮笑脸说道,眼睛直个劲儿在卢娇月半垂的脸上打转。
    诚如卢娇月所想,这几个人也确实不是什么好人,是这条街上出了名的地痞。寻常走在大街上是人见人厌,可惜这种人也是最难缠的,所以一般没有人敢惹。他们隔三差五就会来这条街上的食肆酒铺里吃喝拿要,却从来不付帐。不过大点的酒楼他们也不敢去,大酒楼背后都有人撑着,不是他们这些连地痞都算不上的小混子可以惹的,所以他们一般都是来这种小店里。
    方才这家店的老板见几人进来,就想直皱眉头,哪知还没来得及找自家茬,就调戏起人家大姑娘了。这老板也心善,见卢娇月姐弟二人的打扮,知道两人是平民家的出身,又想人家是来照顾自家生意,才碰上这种事的,不免就想上前解围。
    他走上前去,作了个揖:“各位爷,难得你们来小店,不知想吃点什么?今天有新鲜的江鲤,刚捞上来的,这会儿还养在缸里,若不然我让厨子帮各位红烧一条,再配上几个下酒菜,诸位好好喝一杯?”
    刘武一把将这个年过半百的老板推开,吐了一口唾沫在地上,骂道:“给我滚开些,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这老东西打得什么主意。老子告诉你,有些事能管,有些事它沾都不能沾。”
    见有人闹事,店中正在吃饭的客人们,纷纷起身付账走了。
    老板苦笑地望着卢娇月姐弟二人一眼,他能做到的也仅只是如此,他在这条街上开店几十年,以后也没打算走,还要养家糊口,算是惹不起这群流氓。
    见老板识相地退开,刘武对卢娇月得意一笑,“这位姑娘,今儿这顿我请了,若是不给面子可是不成的。”
    一旁站着的几个人,怪模怪样地冲刘武起哄,他非但不觉羞耻,反而更加猖狂,就想去拉卢娇月的手。
    只听的啪的一声,手被打开了。
    是卢广智。
    刘武瞪大牛卵大的眼睛,就想暴喝,却被卢广智先声夺人。
    “瞎了你的狗眼,你是混哪儿的,是城南德兴社,还是城北黑虎帮?还是码头那边的?知道咱们是什么人吗,是广济赌坊韩老大的人,你若是不想见到明天的太阳,你那手就继续往前抻。”
    一时间,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卢娇月。
    刘武面色惊疑不定,“你说你们是广济赌坊韩老大的人?”
    卢广智态度高深莫测地点点头。
    刘武一头冷汗,也顾不得什么大姑娘了,忙躬身作了个揖:“还望小爷别见怪,是咱们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两位。咱们这就走,这就走。”
    说着,这一群人转眼间就消失了。
    卢娇月瞅了一眼弟弟,刚好对上卢广智瞅过来的眼神,她抬头瞄了一眼缩在一旁那老板和伙计,拉着弟弟就赶紧出了这间店的大门。
    卢广智小心翼翼瞅了眼大姐的脸色,道:“大姐,我也是平日里听进子叔和胡三叔他们说话,今天才现学现用拿出来吓人的。”
    卢娇月眼神怪怪地瞅了他一眼,停下脚步,“你的意思,你方才说得那话,并不是骗人的?”
    卢广智哭笑不得,他还以为他姐是生气了,万万没想到她是以为自己诈那群人的。
    “大姐,你不知道,对于那些贵人们,也就罢了,但对这群人来说,进子叔就是他们爷爷。方才我一看这几个人,就知道他们只是街面上混的小混子,说是地痞,恐怕他们连边都搭不上。”
    卢娇月神色莫测,到底是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故意装腔作势,就怕人会意过来,转头来找咱们麻烦。”
    卢广智继续哭笑不得,过了一会儿,才道:“走,咱们换家吃。”
    两人一同去用了饭,才去了丰源街。
    此时的丰源街,看起来平静而又平凡,与晚上的丰源街,完全是两种样子。其实卢广智很庆幸,他们赶在下午之前就到了,要知道这条街花楼众多,每到下午的时候,便有许多花娘倚着窗子,或是梳发,或是着妆,见有那过往行人,便出声嬉笑调戏着。
    他当初就吃过这种亏,每次从这里路过,总会有那花娘见他年纪小面相嫩调侃他。以至于后来,他下午的时候从不出赌坊。
    卢广智不想让他大姐看到这里污秽,一点也不想,也因此卢娇月还在好奇地四处看,他便一把拉过她匆匆前行。
    绕到赌坊后门,宅子的门半开着。
    院子里的没人,大抵是都在屋里猫着。果然,当两人走进去后,有人隔着窗子与他打了声招呼。
    “卢小子,来找老大?”
    卢广智点了点头,和那人寒暄了两句,便拉着卢娇月往南面行去。那与他打招呼人隔着窗子,脖子都快够断了,也没看清楚跟在卢广智身边的人长啥样,只知道是个姑娘。
    难道说,是传说中给老大做衣裳的姑娘?
    韩进素来洁身自好,赌坊里的人来钱容易,又临着好几处勾栏院,所以平日里少不了赚到钱就转头拱手花出去的情况。可韩进却是从来不沾这些,几乎没听过他和哪个姑娘有什么牵扯,唯一例外的就是前些日子他身上出现过一身不是外面买的衣裳。
    当然有姑娘这事,是大家猜测的,后面一直没见到什么动静,也就放下了,如今来看,似乎并不是传说。
    卢广智并不知道,他领着他姐刚从这里走过,后面就有一群人不甘寂寞地议论了起来。
    大冬天的,也没什么事干,除了上工,就是猫在床上睡大觉。难得来件新鲜事,这群无聊的汉子个个都来了精神。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到了韩进住的地方,胡三正在堂屋里坐着。
    见卢广智领着一个姑娘来了,他先是一愣,紧接着便反应过来,这大抵就是老大喜欢的那个姑娘。可是又不能表现得太明显,遂急中生智道:“智小子,你来看老大?刚好你来了,帮我看着,我去上趟茅房。”一副很急的样子。
    明明心里跟猫抓似的,想知道老大喜欢的姑娘到底长啥样,可惜对方头上戴着风帽,只能看到一截白皙的下巴,但还是强忍着走开了。
    卢广智心中一喜,这样一来,他也不用找借口将胡三叔支走了。在他心里,他姐和进子叔的事,他知道就行了,外人却是不易得知的,毕竟这事可关系着他姐的清誉。
    “姐,你快进去吧。别耽误太久,我在外面等你。”
    卢娇月匆忙点点头,也顾不得当着弟弟面私会男人的羞耻感,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屋里的光线有些暗,密不透风的,隐隐能闻到男人身上才有的汗味儿。这种味道按理说并不好闻,卢娇月却是面上一红。
    这时才意识到,这就是他住的地方。
    她四处张望了一下,这间房面积不大,迎脸摆了张八仙桌,临着窗下是两张方椅并花几。靠最里面是张架子床,上面挂着帘帐。床前摆着两个炭盆,里面烧着炭,大抵用的是好炭,所以并没有烟子,也闻不到什么炭气。
    房间里很暖和,可就是因为太暖和了,反而让人觉得很闷。
    “进子叔。”卢娇月蹙着眉,叫了一声。
    床那边没有动静,她心中一急,就往那边走去。
    过去掀开帘帐,就见床上躺了一个正闭着目的男人。他方脸浓眉,高鼻梁,此时狭长的双目紧紧闭着,让他身上的气势看起来弱了不少。下巴上有些胡茬,一看就是多日未收拾了。此时那张古铜色的脸上有一抹不正常的酡红,浓眉也是紧皱,呼吸十分急促。
    卢娇月不禁伸出手去摸他额头,很烫。
    她眉心皱得更紧,先把身上的披风解了下来,放在一旁,就扭身去开窗了。也没敢全开,只开了一半,用来通风。接着她便出了房间,去外面对卢广智说,让他去找个盆子打些水,再拿一条棉帕子过来。
    见大姐满脸凝重,卢广智也顾不得多问,便转身出去了。
    卢广智很快就回来了,见大姐满脸担忧之色的望着床上的进子叔,不禁问道:“大姐,水打来了,进子叔病得很严重吗?”
    卢娇月从弟弟手里接过水盆,便将棉帕子浸湿,绞得半干后,拿去覆在韩进的额上。
    “这是谁照顾的人?真是瞎胡闹!人若是发热不退,光喝药没用,还得冷敷降温。本就内火烧得难受,还盖这么厚的被子,烧这么多炭火,连通风都不知道,想把人闷死啊。”
    卢广智还没见过这样的大姐,呐呐地道:“这一屋子都是男人,平日里连洗衣裳都不会,又怎么会照顾病人,估计是不懂吧。”
    卢娇月也明白这个道理,可是看着被烧得满脸通红,呼吸急促的韩进,难免就迁怒了。她不敢想象今日她若是没来,他在这么继续发热下去,会是个什么模样,连想都不敢想。
    她过去又给韩进换了一个帕子,整个人才冷静下来,“方才那人是不是还会过来,我在这里会不会有些不适当?”
    这会儿卢广智也意识到方才胡三叔为什么会走得那么匆忙了,大抵就是为了想给他们挪地方。
    “胡三叔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的,进子叔住的这院子,寻常人不会进来。”
    卢娇月立马会意过来弟弟话里的意思,不禁脸红了一下。
    “你去找一床薄点的被子过来,盖这么厚的被子可不行。”
    卢广智点点头,便去翻箱倒柜找被褥。
    等被子找来,两人合伙给韩进换了床被子,卢娇月碍于羞涩,只是帮着卢广智打下手,眼皮子连抬都没敢抬。
    换了被子后,她又让卢广智去拿些酒来。
    不多时,卢广智便拎着一坛子酒进来了。
    “这宅子里的人个个都喝酒,酒这东西倒是不缺,也幸好是这样,若不然还要出去买。”
    “你用帕子蘸了酒给他擦擦身,用些力气擦,最好搓得泛红才好,四肢和上身都别漏下。”
    “姐,这是不是小时候咱们发热,娘给咱们用来退热的法子?”
    卢娇月点点头,道:“你给他弄,我先出去避避。”
    卢广智也没再多说,便忙着去了。
    过了差不多一刻钟的时间,卢广智才从里面走了出来,他满身酒味儿,被累得气喘吁吁的。这期间卢娇月坐在外面,一直心揣揣的,生怕有人进来了,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的身份。随着时间的过去,这院子里一直静悄悄的,似乎并没有其他人,她才放下心来。
    “弄好了吗?”她问道。
    卢广智道:“还别说,咱娘的法子真好使,我看进子叔的热,好像退了一些下去。”
    卢娇月不由得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她走进房间,又上前摸了摸韩进的额头,果然没方才那么烫了。
    卢广智去找胡三,问熬药的事,卢娇月则留下来,看着韩进。她搬了一张凳子放在床前,坐在那里,默默地看着床上那个男人。
    昏迷中的韩进似乎也感觉到舒服了,呼吸没有方才那般急促。
    卢娇月从没见过这么虚弱的进子叔,在她心目中,进子叔一直是无所不能的,似乎所有事情都难不倒他。所以当她看到躺在床上,脆弱得仿佛一戳就破的韩进,她慌了。
    她方才只知道自己慌了,为什么会慌,却是来不及明白。此时安静下来,她才明白自己在慌什么——
    她在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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