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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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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比盖尔放了小火苗,那株着火的植物拔地而起,尖叫着跑出十多米才倒下。女巫们应声倒地,感谢她们本身的抗性与还没有成熟的曼陀罗草,这世界上的女巫不至于一口气死掉大半。
    曼德拉草不是附近唯一的魔法植物,除此之外,陆陆续续的发现还有很多。女巫们在安加索森林发现失落的魔法草药,她们只以为这块地方风水好;亲手重塑了安加索森林的德鲁伊药剂师们,则以为是知识体系不同,才让女巫能从这里发现他们没找到的奇珍异宝。后来梅薇斯的小甜点打开了女巫们的嘴巴,这位与德鲁伊和女巫都关系良好的半精灵发现了双方的盲点。她离开药园,重新走入安加索森林中,在这片新生没多少年的森林里,她看到了早已消失的植物们。
    那些莫名消失的魔法植物,又在塔斯马林州莫名其妙地出现。
    受到显著影响的不仅仅是植物。
    最年长的女巫度过了三十二岁生日,已经活过了阴影女巫上一个身体死掉的年纪。女巫们的衰弱与死亡已经持续了很长时间,或许因为这个,她们才活得放肆而热烈——说得不好听一点,便是自知短命于是热爱作死。到了时间没死掉,她们反而相当震惊,有些不知所措了。
    塔砂对此相当重视,她对女巫的心情有点像大熊猫饲养员,一发现长寿的案例,立刻发动全部专家。学者和施法者被聚集在这里,包括黑袍法师米兰达,没办法,她是法师当中最适合这一领域的研究者。这位法师也对女巫的生态颇感兴趣,然而研究意味着要与一群女巫共处,这可就不太妙。
    “我在问你的是,”米兰达用跟弱智小朋友交谈的口气,强忍着怒火重复道,“你与你两年前衰弱死去的姐姐的差异。”
    “对啊,我告诉你了。”最年长的女巫奥菲利亚把刚涂好的指甲对着光照了照,往上面吹了口气,“我是火象星座,我姐姐是水象星座。”
    “你是个星象女巫吗?”米兰达咬牙切齿地说。
    女巫当中有“星象女巫”女巫的分支,这一支女巫的天赋在于占星术。如果是星象女巫的话,虽然听上去鬼扯淡,奥菲利亚的说法也不算特别让人难以接受。但是米兰达记得……
    “不是。”奥菲利亚终于把目光投向法师,“我是‘回声女巫’,不是早告诉过你了吗?啧,亏你还是个据说以脑力著称的法师呢。”
    米兰达捏断了手里的笔。
    奥菲利亚是“回声女巫”,虽然叫这个名字,能力实际上却与声音关系不大。这种天赋的女巫能够召唤出各种魔法生物,在一定时间中驱使召唤物。传说中强大的回声女巫甚至能操纵深渊里的恶魔,不过在魔法生物销声匿迹的现在,她顶多能召唤一阵清风。
    总之,她口中的星座……就只是星座。
    关于女巫寿命的研究进度非常缓慢,只要听见房间里时不时传出的爆炸声还有学徒带着哭腔的叫喊(“老师!住手啊老师!您不能杀掉您的同事!”),个中原因不难理解。
    塔砂感到疑惑。
    过去的学者曾经做出这样的研究,他们说施法者的每一次施法都在消耗着埃瑞安的魔力,这种说法某种程度上是可以验证的。地下城为练习魔法的法师们设置了训练室,在这有法师密集施法的地方,作为地下城本身的塔砂能够感觉到实打实的魔力消耗。无论是黑袍还是白袍,专注亡灵法术的死灵法师还是所学很杂的野法师,当他们使用魔法,那个区域分散的魔力便被集中抽取,在他们的法术中消耗。
    法师是施法者当中的炮台,其他施法者就算没有他们这么明显,使用法术时也会消耗魔法。如果将“法术”的范围更加扩展一点,弓箭手职业的魔法箭算施法吗?游吟诗人的催眠曲算施法吗?超凡力量本身,似乎就与魔法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这样的话,有着诸多施法者的塔斯马林州,本该变得比帝国那边贫瘠才对,至少应该相差不多。
    现实中的塔斯马林却魔力丰沛,有着比帝国更多的职业者。
    塔砂能摸到一些脉络,却无法将之串联起来,好在如今的她并非光杆司令。法师与学者有着旺盛的好奇心,不需要催促,他们也会尽力寻找答案。
    当然,这不是一天两天能完成的工作。
    第七年的春天,在瑞贝湖,东南商会组织了一场盛大的集体婚礼。
    在各式各样的冲突、碰撞与融合之后,塔斯马林州的人们已经习惯了各式各样的邻居,其中还诞生了许多看对眼的美谈。新老居民的婚姻登记在去年达到高峰,市政中心发出提议,东南商会积极响应,最终这场覆盖了整个塔斯马林州的集体婚礼,在半年的筹备后成功举办。
    三百多对新人携手而至,他们在塔斯马林州的动荡中相识并共结连理。新居民与原住民,埃瑞安主流文明的继承者与少数族裔的后人,看上去就有一目了然的不同点的人们,迈入了婚姻的殿堂。
    这事儿有这样那样的纪念意义,不过在它发生的时候,对于当事人和参与者们,它就只是一场浪漫而热闹的婚礼。
    瑞贝湖最大的教堂对公众敞开,它在数百年前是撒罗的神殿,后来几百年慢慢被忘却在城市边缘,最近又被信徒翻修,成为了新撒罗教的布道场。东南商会下了大本钱,各种布置将教堂装点得舒适又富丽堂皇。瓦尔克艺术家协会认为这场婚礼与协会的主旨相当贴合,自发自愿地参与其中。早上半年,画家们重新绘制了大教堂拱顶上的壁画,长廊被视为新一场画展的地点,画像与雕像被安置在这里。在婚礼当天,乐队与唱诗班轮流歌唱。
    塔砂看着布置好的会场,脑中老冒出文艺复兴之类的字眼。这里的宗教与世俗和谐地融合在一起,充满了人文主义气息。
    婚礼相当有趣。
    主体部分选取了埃瑞安帝国的传统婚礼形式,但所有新人都能穿上他们想要的礼服,无论那是一身盔甲,还是一张兽皮——当然,记得事先提交申请,主办方会把穿兽皮的新人安排得离兽人和德鲁伊新人远一点,出于基本礼貌。牧师、祭司、族长和政府证婚人站在高台上,为各个区域的新人们证婚。他们的誓言和形式五花八门,脸上的笑容却如出一辙。
    三百对新人及其亲友的规模相当大,好在教堂本来就在城市边缘,那附近的废弃区域经过一番改造,和郊外旷野打通,成为一片半开放式公园,足够放下所有人。混合区域之外,场地被分割成许许多多小块,这部分让主办方绞尽脑汁,却能最大限度地照顾到每个人。
    热爱潮湿环境的新人被安排在喷泉水池旁边,亲近自然的种族安放在德鲁伊们建造的树屋下,喜欢城市的人们则坐在铺满平整地砖的这一边。属于高个子的区域不会有磕脑袋的横杆,矮个子们的桌椅为他们量身定制。一张张巨大的桌子上放置着自助餐,荤的素的,甜的咸的,看上去美味的看上去糟糕的。那些在一些人眼中糟糕的部分,必然也是另一些人眼中的美味,别担心,它们必然被放得挺远。
    “那个东西是活的吗?”利蒂希娅从婚纱盖头下面小声地说。
    “我记得采购单上是活的。”亚伦抬起大大的宽檐帽,飞快地向后看了一眼,刚好看到一位新郎把餐盘里的东西抓出来,伸出了长长的舌头。
    他俩同时抽了口气,连忙从难以言喻的画面中抽回视线,去看自己合法伴侣赏心悦目的脸。亚伦一把抓住利蒂希娅肩头掉下来的盖头,以免它浸到汤里。这东西一顿饭已经掉下来三次了,他埋怨道:“戴着这个吃饭不麻烦吗?”
    “你怎么不把那顶傻帽子拿下来呢?”利蒂希娅反问道。
    两人同病相怜地看了对方一眼,同时笑了起来。
    埃瑞安帝国的传统新娘有很厚的婚纱,婚礼时不能让别人看到她的脸。亚马逊人的新郎得戴一顶很大的宽檐帽,用于遮挡妻子以外的人的视线——其实更古老的传统压根没这个部分,只允许女性存在于部族中的时候,彪悍的亚马逊人基本走婚抢婚来着,哪里有什么新郎新娘。
    “反正最后一次了。”亚伦解脱地耸了耸肩,欢快地对利蒂希娅举杯,“今后我就是你的人啦,嫁出去的弟弟泼出去的水,我姐不会再来管我。”
    “我也是,我妈妈今早还告诉我要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利蒂希娅咯咯笑着,“谅他们也不敢再来找麻烦。”
    当利蒂希娅的哥哥理直气壮地要求她为了家里的前程嫁给某个有钱老头,利蒂希娅一箭射落了他的帽子。怯懦的小女儿已经可以射落虎豹,她已然出师,独当一面,是一支小队的队长。当亚伦的姐姐再次对他保护过度,亚伦可以昂首挺胸地摆出他的收入,展示他东南商会副会长的头衔。不够强壮的小弟能在金融的领域挥斥方遒,他当然能够成为领导者。
    他俩又笑了,傻笑成一团,凝视对方的脸。亚伦与利蒂希娅认识多年,他们是支撑彼此的地下战友,是情侣也是知己与好友。什么事都能摊开谈,比如今后谁做饭谁洗碗,要不要孩子,带孩子的活怎么分摊(让来自长辈的“辞职在家相夫教子/相妻教女”意见滚蛋吧)……所以对视怎么啦,他们看起对方来总是大大方方,不觉得羞涩,只觉得快活,硬把新婚过成了金婚的模样。
    大概能与这一对媲美的只有东南商会目前的会长,安东尼已经退休,曾经的副会长顶上。米歇尔对集体婚礼的点子大加赞赏,万分热心,周围的人都对此相当吃惊,要知道这位会长可是以一毛不拔闻名的啊。等到她自己挽着结婚多年的丈夫出现在新人队伍中,熟识她的人才恍然大悟。
    “怎么的,老娘有钱,想结几次婚就结几次婚!”米歇尔对着起哄的人群昂首叉腰道,在一脸惊恐的拉里脸上亲了一大口,“你慌什么呀,傻子!都跟你结。”
    这会儿米歇尔正穿着当下最新款式的婚纱,抱着拉里的胳膊坐在长凳上,来自艺术家协会的街头画家正在给他们画速写画像。她笑出一朵花,拉里笑出八颗牙,补好的金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妈妈,什么时候才好啊?”担任花童的儿子恹恹地说,频频望向不远处撒糖的司仪。
    “吵什么吵,别人想参加爸妈的婚礼还参加不了呢!”米歇尔从牙缝里不客气地说,笑容都没变一下。
    婚礼进行到后半段时,主办方已经开始后悔提供了这么多的酒。匠矮人昏睡得到处都是,像花园里的小矮人雕像,一个不小心就会被踩到。喝高了的亚马逊人与战士一起玩着射苹果游戏,居然没人阻止,旁观的医生们随身携带着治疗药剂,谢天谢地大部分医生不喝酒。长鳞片的新郎开始在喷泉当中游泳,有着狂战士职业的巨人新娘哈哈大笑,随手把桌面拍成三截。不过要论发酒疯的可怕程度,没人能比得过女巫。
    人群混乱起来以前,大部分法师已经退场,于是阻止女巫的任务就交给了钢铁魔像。魔像把自燃成火炬的火焰女巫插进水池里,其他人开始救火的时候,塔砂本人亲自上场,打昏了企图让所有人亲亲的邪眼女巫,把快要引起骚乱的阴影女巫(这货根本没喝酒!)关回罐头,转头发现奥菲利亚已经大笑着爬上了教堂最高点。回声女巫闹不出什么幺蛾子,塔砂想,制造一阵风或者把自己摔个半死什么的,就让她去吧。
    “粉红色翅膀的小天使,听从我的呼唤!”奥菲利亚醉醺醺地举起手,对着会场大喊着能让法师把白眼翻上天的不明词句,“爱神召来!”
    一阵清风席卷过会场,半透明的生物出现在空中,粉红色粉末从它们的翅膀上掉落下来。一无所知的新人们开始欢呼,以为这是个美妙的幻影魔术。
    “……好吧,现在你看到了。”维克多喃喃自语道,“这就是正常妖精的样子。”
    第83章
    半透明的妖精在回声女巫的命令下飞向人群,落下的妖精粉末将一大堆东西变得透明。在奥菲利亚终于醉到一头栽倒下来的时候,有很多人茫然地摸索着自己看不见的肢体,不得不承认自己果真醉了。
    制造软垫的树语者德鲁伊也喝了几杯,他们选错了使用的缓冲植物类型。女巫一头扎进一堆巨大的蒲公英当中,白茸茸的种子在撞击下冲天而起,飞得到处都是。妖精粉尘也落在这些种子上,创造了一堆看不见的鼻粘膜杀手。盛大的婚礼在规模宏大、此起彼伏的喷嚏声中结束,像投放烟花一样热闹。
    “你真的能召唤爱神吗?”第二天阿比盖尔兴奋地摇晃着奥菲利亚,硬生生把后者弄醒。
    “……啊?”
    回声女巫在宿醉地狱中痛苦呻吟,半点想不起昨天发生了什么。
    天界的确存在爱神,显然不是女巫召唤出的那个。包括奥菲利亚本人在内,没人知道她怎么召唤出了妖精。
    即便在它们存在的那个年代,这种巴掌大小、长着灿烂翅膀的奇妙魔法生物也像球形闪电一样神秘。它们喜欢音乐与精妙魔法的韵律,会与一些古老的施法者们交易,当初它们提供的妖精粉尘将埃瑞安宣言的集会从天界与深渊眼皮子底下藏起。它们居住在不知名的角落,偶尔会将新生儿与其他族群的婴儿交换,没人知道出于什么理由。这些被交换的孩子幼时与交换的种族一模一样,长大后才会慢慢改变,绝大多数最后会从寄养者家庭所属的社会中消失,杰奎琳的妖精血脉恐怕就来自这种缘由。
    对妖精的认识寥寥无几,但它们无疑是纯粹的魔法生物,本该消失许久。
    与妖精灯盏一样,没人知道它们什么时候消失,也没人知道它们什么时候出现。直到回声女巫儿戏似的一次尝试,人们才发现,它们已经在埃瑞安重现踪迹。
    这消息在研究者与回声女巫之中掀起轩然大波,塔斯马林州的三名回声女巫一扫此前懒洋洋的态度,开始了频繁的召唤尝试。大部分召唤和过去一样,以莫名的火光和风声告终,但也有一些例外。一名回声女巫在最冷的季节召唤出了冰元素,冰元素撞上了酝酿中的冷气团,暴风雪油然而生,让周边好几座小镇都陷入了冰封之中。被龙骑士以逮捕拘留时,她依旧喜气洋洋,半点都不见悔改。
    “今年一开始那位大人就说过妨害公众安全的后果了,蒙纱小姐。”龙骑士道格拉斯在风雪中苦恼地耸了耸肩,帽檐上挂着小小的冰柱,“我还以为您不喜欢监狱环境呢。”
    “要是坐牢能让你看见龙,你会怎么做?”女巫站在冰霜上反问道,她的声音在风雪中模模糊糊,“我听说过你的事,咱们半斤八两呀!”
    道格拉斯大笑起来,没法也不打算反驳。当然,执法的事儿还是要干完的。
    回声女巫的事故频频发生,她们呼唤出的魔法生物虽然存在时间很短,但无疑不是幻想。埃瑞安的的确确又出现了魔法生物,尽管在人前行迹不显,却能够回应召唤。在魔法植物之后,魔法生物似乎也在一点点复苏。
    和平宣言后的第十四年,一个惊人的猜想震动了埃瑞安。
    塔斯马林州的法师协会经历了多年的研究,从无数组变动细小的数据、足够充足的实验品与大量对照组中,他们得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结论:施法者正缓慢地构筑着魔力环境。
    “这条红色曲线是史莱姆形成的魔力环境,以‘天’为单位。”米兰达用光照术指点着魔力投影上两条非常相似的线条,“这一条蓝线则是一群法师对单位面积中魔力因子产生的影响变化,以‘年’为单位。我们可以看到,这两条曲线指向的趋势非常相似。”
    塔砂恍然间觉得自己正坐在单位会议室,看着发言人用激光笔指向大屏幕。
    法师们的研究远远不止十年。
    为什么使用一个法术变得如此艰难?那些古老法术书的记载中,制造一个光点的法术本应当便捷如呼吸,但对于后来的法师而言,能让指尖点亮已是他们身为施法者的重要证明。传说中那些移山倒海的法师真的存在吗?那些英雄史诗是历史还是纯粹的故事?空气中的魔力为何如此稀薄,埃瑞安为何对施法者如此冷酷,让他们心驰神往的魔法,究竟是馈赠还是诅咒?
    任何有着法师自觉的人都在寻找答案,求索岂止进行了十几年、几十年。三百年前他们未雨绸缪地探寻着魔力流失的原因,两百年前他们焦虑地寻觅着让法师职业能够长盛不衰的秘方,灭法运动后到处逃窜的幸存法师在故纸堆中钻研,在埃瑞安大地各处跋山涉水,绝望地想要找到一点希望,能证明魔法不是指间流沙。这些先辈们没有找到,但是在他们的有生之年里,他们记载下了每一年的环境变化,像气象学家记录每一年的降雨与潮汐。
    这些碎片遗落在埃瑞安的各个角落,像被风暴撕碎的笔记。当地下城横空出世,在塔砂建起一片庇护所里,法师与他们的藏书都汇聚在了一起。
    白垩学院的传承者韦伯斯特带来了一马车手抄本,这位图书管理员终于能光明正大地拿出他收集了一辈子的宝藏,与同道中人交流讨论。白塔流亡法师的后裔,白袍法师布鲁诺有一只玳瑁手镯,这只储物手镯中携带了白塔图书馆五分之一的密藏——当年那位拒绝参与屠龙之战的传奇法师匆忙出走,用精妙法术和普通材料制作的手镯意外保留过了漫长的岁月,没有像那些用魔法生物部件制作的储物器具一样消失。黑袍法师米兰达来时身无长物,只带了几个收养的孤儿学徒,在安置下来后的头一个月,她默写出了几十卷笔记和法术书……
    法师协会建立起了恰当的积分制度,法师们用自家藏书和笔记的副本兑换其他藏书副本的借阅权。地下城的图书馆绝对安全,万无一失,而她拥有这些藏书副本的调用权力,作为担任保险柜的利息——塔砂以此来引诱法师们参加她提出的课题。
    啊,扯远了。
    总之,在来汇聚于地下城之后,这些一直寻找着答案的法师门得到了此前数百年都没有的机会。在统一组织下,求知欲旺盛的研究狂人最终发现,施法者施法时虽然会消耗魔力,但从长远来看,他们本身存在制造的魔力却比消耗的总量更多。
    “依然只是猜想吗?”塔砂问。
    “观测时间不够长,样本数量不够多,参考文献有所缺失。”米兰达说,“没有足够证据的推论,我只能称之为猜想。”
    换而言之,这猜想已经有了八成把握。
    整个埃瑞安为之轰动。
    帝国那边的反应非常剧烈,高层更是如此,像一杯水泼进了滚烫的油锅。如果这个猜想成立,那他们曾经轰轰烈烈的灭法战争,完全都是错误的。
    官方已经对外承认灭法运动是个错误,然而他们并不真这么认为。对外如此宣称,只不过是为了再度召集法师罢了,他们需要有人修理魔力源头。没有人真的会为此后悔,就像他们不曾后悔过埃瑞安帝国历史上经历的每一场大战,那最终让帝国成为了唯一的霸主,让人类、让他们凌驾于世界顶端,尽管要付出一些代价。
    可如果法师们的猜想成立……
    那么,灭法战争这件事,等同于将埃瑞安往悬崖上更推了一步。
    帝国真的对魔力环境衰退这种事一无所觉吗?
    平民或许一无所觉。当大部分工厂因为能源短缺而一间间关闭,魔导科技缩回军方与都城之内,不再参与大部分人的生活;工人失业回家,重新捡起锄头,读书识字对大部分人来说不再划算,识字率慢慢下滑,历史被人们遗忘,成为了历史书上编纂好的模样。科技与工业文明的进步需要万众一心的推动,衰退却只需要时间,如今的平民多半并不清楚魔力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然而,魔导科技依然盘踞在埃瑞安的心脏之中。
    富有的人、有地位的人,依然能享受到魔导科技带来的方便,因此他们至少知道魔导科技与其能源的存在。上层人士全都清楚魔力源头是个什么东西,每年的会议他们都会听到核心能源的消耗率报告,而损耗正在缓慢地逐年上升。
    明智的人知道一些事情正在慢慢变糟,只是在以往,他们找不到这等问题的切入口,同时又处于非常安逸的环境中,很少有人会想全力解决几百年后才可能出问题的事情。就像比起思考全球变暖问题,领导者们多半更关心今年的财政状况。
    而后地下城出现了,站稳了,摧毁了魔力源头,制造了如今两方对峙的局面。
    塔砂在研究帝国,帝国也在研究塔砂。他们一样发现了魔力环境和职业者之间的正态关系,环境越好职业者似乎越多。他们研究对面有源源不断魔石的原因,研究魔力与源头修复速度的关系,“魔力环境”这看不见的幽灵正制造越来越多的影响,帝国无法对此视而不见。
    就在不久之前,帝国这边的研究所也发现了类似迹象,许多研究成果与塔斯马林州公开的猜想吻合。
    塔砂期待的动静,在下一个月传来。
    夜幕防线上,“不存在的窗口”一直开着,尽管流量随着双方关系温度的变化时而大时而小。下一个月初,从那个只有商人和商品通过的地方,走来了帝国的外交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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