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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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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登是法师学院的老师,他本人的力量不强大,相对而言不太博学也不够有研究精神。这个在法师当中堪称平庸人,作为老师却非常优秀。从海登那里获得入门教育的法师学徒基础都很扎实,今后无论深入学习哪个领域的速度都很快,颇受各界人士的欢迎。
    古代法师塔的宝藏来得有些晚了,第一批新法师已经毕业,不能享受到这些新知识。他没说出另一件不太好听的事情来,塔砂倒能理解:距离深渊入侵还有几年时间,那位负责任的好老师,还是担心法师传承的断绝。
    不过,来得晚总比不来好。
    相对于被和谐地传阅的各类图书,施法材料的争夺就要剑拔弩张得多。
    妖精的粉尘、娜迦的骨骼、制作方法早已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龙血墨水……这些在过去不算特别珍贵的施法材料,放到现在,一些成了用一点少一点的奢侈品,另一些甚至是有着巨大考古价值的古董。各大学院派系的法师们争得口干舌燥,在会议桌上摆事实讲道理,耍诈诡辩撸袖子,各种方法无所不用,只为了能让自己这边多分一点材料。
    无论是黑魔法、白魔法还是没有属性的实用魔法,都有一大堆法术因为缺乏材料而成为绝响。法师们在研究中还原了不少失落法术,却苦于没有施法材料,许多实验都卡在半道,这简直是每一个研究者心中的痛。带回来那堆施法材料堆积成山,然而要分配一下,那便僧多肉少,完全不够用。前来申请的除了法师,还有女巫、德鲁伊、魔导技师、历史学家和考古学家,每一个的申请书都很有道理。
    到最后,大部分施法材料被先归类给了“古代魔法施法材料的替代性研究”课题组,该课题组致力于研究出这些珍贵材料的现代替代品。
    这点其实大有可为,古代法师很喜欢将魔法神秘化,热衷于各种神秘仪式,深爱大场面。比方说,如果一只普通乌龟壳与一只濒危的、强大凶暴的霹雳闪电乌龟的壳有着相同的效果,他们会选择后者,并且只记录后者;如果烛光和“满月时投下的第一束光”一样起效,他们会觉得后者才是正道,前者即便起效,威力定然也不如后者。
    决议定下的时候,不少人频频去看黑袍法师米兰达,担心她跳出来大加反对。米兰达一直是古代法师与古代魔法的铁杆支持者,她认为古代魔法比现代魔法强大许多(这点倒是真的),因此如今式微的法师们应该恢复千年前古代魔法的生活方式,而非学习埃瑞安时期的近现代魔法(这点一直争议巨大)。这会儿听着将古代法术“去神秘化”的决定,米兰达居然一言不发。
    会议之后,炼金法师格洛瑞亚找到了米兰达,替“古代魔法施法材料的替代性研究”的课题组打探一下口风——那个课题组的成员准备了一堆跟米兰达辩论的材料,却没等到应来的刁难,心中很不踏实,担心黑袍法师玩阴的。
    “他们怎么不自己来问?”米兰达没好气地说。
    “怕呀。”格洛瑞亚直白地说,“那个小组全都是理论派,实战很不能看,不敢亲自找你对质,只好让我来试试水。咱们好歹同生共死过一场,你就跟我透个底吧。”
    “让他们放心。”米兰达依然阴着一张脸,“我也同意他们的观点。”
    穿着彩虹色袍子的炼金术师把嘴巴张成了“o”形,一副太阳打西边出来的模样。黑袍法师翻了个白眼,说:“最早的不见得是最好的。”
    她停顿了一下,难得松口解释道:“我依然认为古代魔法更强,但它们不见得‘最好’,不见得适应现在。”
    古代法师的法师塔中走了一遭,米兰达的观念受到了不小的冲击。从雷歇尔的法师塔离开后,她撤销了不少让法师制度复古的申请,对学徒的态度也变得没那么严苛。理由如她所说,因为“最强的”并非“最合适的”。
    远古时代生存着这么多巨大可怕的生灵,最后活到现在的生物远远不如它们强大,只是更适应环境罢了。那些强大的古代法师在丛林法则中生存,每个个体都像远古怪物一样可怕,但他们的传承终究断绝,被现代法师顶替。神秘、闭塞、残酷、与世人为敌的生活方式终究招致了恶果,让他们强大无匹的法则,也是他们最终淘汰的原因。
    物竞天择,优胜劣汰,并非所有东西都是越老越好。就像最初的施法魔像吧,塔砂在听到米兰达介绍时就能猜测出它们失传的原因。“比秘银符文强大百倍的魔力源泉中枢,比普通钢铁坚固百倍的月光铁打造而成的外壳,大法师雷歇尔直接用法术激活”,制作如此困难,材料如此珍贵,它们怎么可能推广开来?结果便是现在这样,施法魔像失传已久,钢铁魔像度过了数百年的战乱与魔力低谷,至今活跃在埃瑞安的流水线上。
    除此之外,此行还有另一个重大收获。
    星界法师们生活安定,并不打算再掺和埃瑞安世界的生死存亡,但在塔砂回来之前,他们还是赠予了最后的帮助。曾经的白塔法师利安德尔给了她恶魔领主的残骸,还有一张设计图。
    “我知道我的老同事们做了什么。”老法师叹了口气,“白塔为古代魔法的改革努力了这么多年,破灭前最大的作品却是古代法师的风格,真让人遗憾。我无权给你星界法师塔的能源图纸,但至少在这些年里,我改进了老同事们的作品。”
    那一张是魔力源头的图纸。
    比起埃瑞安帝国都城下的那个魔力源头,这一个的成品制造起来更快,转化功率更高,耗费的代价更少。不需要法师与龙的遗蜕,不需要被诅咒的合成怪物,史莱姆与现有魔导工厂的努力就能塑造出新的魔法核心,简直像蛮荒时期的人牲献祭变成了核电厂。在新的魔力源头建成之后,埃瑞安的魔导武器,将不再完全仰仗塔砂的地下城。
    “你不反对?”塔砂说。
    “我干嘛要反对?”维克多这样回答,“深渊就快来了,这几年人类帝国不会蠢到拿着个魔力源头就跟你开战。至于打完之后,你能摧毁源头一次,就能摧毁第二次。——亲爱的,我可不再是一本蠢兮兮的书了。”
    总唱反调的维克多捡回了一些智商,显得乖巧了许多。这位前-恶魔领主固然已经被深渊放逐,塔砂可不相信他会改邪归正,现在恐怕只是变得比较能装了而已。
    “的确如此。”塔砂赞同道,敲了敲维克多桌上的书,“请加油。”
    维克多不再是一本不能动弹的地下城之书,过去模糊的记忆又恢复了不少,不抓紧利用起来那叫暴殄天物。所有官方出版的深渊科普丛书都拿来给维克多过目,这位深渊本地居民负责查漏补缺,全部校对出一个修正版。对于即将面对深渊入侵的埃瑞安来说,他脑袋里的许多知识都很有必要记录下来,像生活常识一样到处分发。
    “我觉得自己从一个血汗工厂跳槽到了另一个血汗工厂里。”维克多哀嚎道,“就算新老板美艳动人,也不能抚慰我的心灵创伤。”
    “乖,写完这个给你放假。”好老板塔砂安慰道,“你想去哪就去哪。”
    她说到做到。
    数百年没能走到地上的恶魔也借用了梅薇斯的擀面杖,隐藏了头顶上的角之后,他看上去与普通公民没什么两样。塔砂为他提供了充足的经济支持,执政官娜塔莎有一份明面上的工资,完全养得起一个文艺恶魔。
    维克多只隐藏了角。
    他没继续鼓捣出一张平庸的面孔来,就顶着那张引人注目的脸,走进了艺术家聚集的地方。维克多走过一间间画廊,穿过一间间剧院,在各种艺术沙龙里穿行。他与当代艺术家们谈天说地,黄眼睛饶有兴趣地在杰出者身上转来转去,叫塔砂看来,他简直像大盗走入一间珠宝店,每样首饰都拿出来看一看吹一吹,挑得喜不自禁。
    那些艺术家们可不这么看。
    当维克多想装得讨人喜欢,他能讨几乎所有人喜欢。他们看见一个谈吐高雅、风趣幽默、学识广博又英俊多金的年轻人,他能对各种领域的艺术侃侃而谈,对现代艺术充满好奇、毫无偏见,又能对古老的艺术如数家珍。他谈起历史上的大家像谈论老朋友,他讲起过去的隐秘故事好似亲眼所见,他对穷困潦倒的人慷慨解囊,亲切又友善。
    这位维克多先生很快在圈里里混得风生水起,“艺术无止境,而生命短暂,多么让人悲伤!”他这样说,面容悲伤,语气真挚,那双眼睛简直要把人吸进去,“要是有永远从事这一伟大事业的机会……”
    说到此处,沙龙里突然只剩下了音乐声。人群像两边分开,一个大美人走在中间,好似摩西分海。那位高挑的女性有一张见过就没法忘掉的脸,她一路走到那位话题中心人物边上,食指勾着他的领带,把他从沙发上提溜起来。“你们继续。”她和善地说。维克多先生配合地被她勾着走,还转身对大家挥手告别。
    长达几分钟的沉默后,人们开始疯狂地跟彼此确认,刚刚走进来的是不是执政官大人。
    塔砂对维克多不伤天害理的一切行动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大战当前,可没空让他破坏社会稳定。执政官娜塔莎在塔斯马林州的知名度高得一塌糊涂,她出来领一次,维克多今后就别想暗搓搓交易灵魂或建立邪教。
    只不过,稍微有点副作用。
    塔斯马林州的艺术家们有自由的灵魂,瓦尔克艺术家协会的中心思想是为了自由意志,换而言之,头可断血可流,没人可以阻止他们谈论首脑的八卦。维克多的知名度刷刷刷向上窜,在几天之内变成了火爆的话题人物。
    比起八卦的趣味性,塔斯马林州的人们似乎首先感到了震惊,关于他们伟大的执政官大人居然有出现八卦这件事。没错,每个公众人物都难免有些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故事,但塔砂比较特殊,她太不像人了——她是座地下城啊!
    最开始塔砂没有能见人的身体,为了减少恐惧感,只让别人以为幽灵与狼首之躯是真正话事人的传话者,运筹帷幄的城主基本是个可靠的符号。等到抽取要素后有了比较像人的身躯,梅薇斯的障眼法又日益升级,这才有了“执政官娜塔莎”的形象。但这个身体字面意思上的可以不食人间烟火,只要有魔力就可以生存,并不需要进食或睡眠。塔砂在她的领土上无处不在,她可能对别人无所不知,别人对她却一无所知。
    大部分工作以外人无法理解的方式完成,塔砂能让躯体永远表现恰当,于是执政官娜塔莎是浮在空中的一个形象,人们相信她能完成不可能之事,乃至迷信她永远正确,即使有些粉红色的小道消息也没多少人当真。如今她在大庭广众之下捞着个帅哥回去,而后人们发现那位多金帅哥的账单流向执政官府邸,这前所未有的、板上钉钉的证据让人所有人一脸空白。
    然后相关讨论轰然爆炸,人们拼命挖掘,企图发现发生了什么。
    维克多修正与编写过的深渊相关丛书就在此刻登场,封面上写了维克多的名字还不够,书封上还印刷了维克多的脸,并且特意提及了他此前在艺术圈混出的名声,就怕别人不知道此维克多即彼维克多。深渊入侵消息刚出现时,深渊相关书籍在人们的病急乱投医下火爆了一把,但那会儿卖得最好的书,也没这一套卖得好。
    什么叫名人效应,这就是。
    维克多在家里抱着塔砂的腰滚来滚去讨版权费、肖像费和名誉损失/精神损失费,塔砂亲了亲他的角,给他开支票。执政官娜塔莎在这套书的序言里认可了维克多的权威性,声称自己“在深渊相关事宜中得到了维克多先生的鼎力帮助”,看热闹的群众为此一片轰动。
    没人敢冒充执政官写序言,这事儿上的暧昧色彩简直得到了官方认可——承认的确有个维克多先生与娜塔莎女士关系“亲密”,并且相当于告诉大家,执政官没打算瞒着,也不会把传八卦的人怎么样。
    这下可好啦!花边新闻变成了全国性八卦,连最不屑于传小道消息的人都摆出正经的面孔来,声称自己谈论这个是在关心国事:深渊的消息这么重要,执政官居然让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物挑大梁!
    倒没人蠢得觉得娜塔莎女士会被操纵,但几乎所有人都觉得维克多是个走了天大狗屎运的小白脸,哦,小黑脸。
    艺术家们站在维克多这边,认为维克多凭借了不起的才华获得了青睐,他的幸运是完全合理的、浪漫的一桩佳话,不能简单粗暴地被归类为以色侍人。而反对方认为,这些艺术家只是将幸运儿维克多当成了自己群体的化身,是一场书生参政式的自娱自乐。每天都有成千上万人期待着今天份的口水仗,在备战时期,这一轰轰烈烈的、全国性的娱乐活动活跃了埃瑞安的气氛,养活了不少经济状况低迷的报社,并且推广了修正版的深渊信息。
    研究深渊的内行人义愤填膺,觉得让这样一个突然冒出来的迷之艺术家参与重大事项的编纂太过儿戏。关于几个修正信息的讨论刚开始在学术圈进行,后来也被捅到了大众媒体上,研究者认为需要驳倒小白脸(唉,知道意思就好)以正视听。
    在他们的强烈要求下,深渊研究者中的权威,黑袍法师韦尔伯特与维克多先生在执政官府邸会晤。会晤过程无人旁听,后来只知道那位年事已高的老法师差点犯心脏病。等从抢救室里出来,韦尔伯特法师对这场会晤避而不谈,只对着他的徒子徒孙们露出神秘的微笑。
    “按照那套书来吧。”他说,“关于深渊的知识,那位先生可比我权威得多。”
    第128章
    地下城延伸到地上以来,维克多提供了不少相当有用的参考信息。就算他记忆受损还在地下一无所知地待了几百年,对于塔砂这个彻头彻尾的外来者,落魄的前-恶魔领主仍然是一本至关重要的新手指南。只是,地下城之书长期放在无人进入的核心大厅或图书馆,只有塔砂知道他的存在,这会儿要一下子弄个公开身份,显然有些麻烦。
    把维克多包装成隐世多年的学者如何?很遗憾,这种借口已经过了最佳时机。早上十多年,在夜幕防线刚刚竖起那会儿,塔斯马林州的人们对奇特的陌生人司空见惯,用个不恰当的比喻,就像森林火灾时看到平时见不到的动物们成群结队地跑出来。但现在的整个埃瑞安,已经再度稳定下来了。
    职业者与少数派不必隐藏,塔斯马林州已经建立起了较为完善的社会保障制度,被纳入这个体系的益处远远大于游离在外,塔砂的政权也在过去这些年中赚到了足够的信誉,大部分人愿意相信执政官大人在短时间里既不会翻脸也不会垮台。帝国境内的状况已经开始接近防线刚建立时的塔斯马林州,迫害异族——现在的官方说法是“少数族裔”,“异种”这等蔑称不会在公开场合露面——是违法的。各种宣传动员铺天盖地,为了即将来到的深渊入侵,非凡人士们一扫过去百来年里东躲西藏的窘境,迎来了一个发展的春天。
    世界的格局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里变化巨大,像个被拿起来摇晃过的盒子,再怎么避世不出的人也给知道了世界之变;变动之后,人口流动又基本稳定,在帝国与塔斯马林对峙期间更新过一次的户籍制度已经颇为完善。再加上就在几年前,深渊通道即将开启的消息传遍世界那会儿,所有重量级深渊研究者都来到了公众的视线之中,现在才突然冒出来的“隐居多年的深渊研究者”,公信力实在堪忧。
    那么,让维克多继续居于幕后,把他的一切只是都假借他人之名发布呢?
    只是浅层的深渊知识的话,的确能用上之前的深渊研究者权威,那位传承了白垩学院知识的老法师。但这一次新增的知识深入深渊内部,韦尔伯特曾几次公开承认过,自己绝对无法到达那个领域。
    “我只是过去知识的整理者,对深渊的认识不可能超越前人。”老法师在他编纂的每一套魔物图鉴前言中这样强调,“深渊就像个巨大的、混乱危险的试验场,我穷尽一生的研究,也只能知晓那些低级魔物的皮毛,而对那些神秘的高等级恶魔一无所知。”
    他的这番话再三被人引用传颂,体现了学者严谨与谦虚的治学精神,也能警告人们不要掉以轻心,认为有一本魔物图鉴就不用害怕即将来到的深渊。当初韦尔伯特把话说死的时候,当然料想不到几年后就需要加补丁——老法师在这事上说得太斩钉截铁,就怕自己死后有人借他之口胡扯淡。这下可好,超出研究领域的知识突然出现,总不能是做梦做到的吧。
    何况维克多的存在不可能永远被瞒着。
    怒魔赛门的真身过来前,它的分身死了回去。深渊的恶魔领主们从他身上得到了多少塔砂的消息不好说,它们肯定能知道维克多还在这里。等通道打开,战争打响,深渊可不止会硬碰硬。
    “别小看恶魔。”维克多说,“寻找人心破绽是许多恶魔的拿手好戏,以前的魔灾当中,人间居民要面对的巨大挑战除了战场上的强敌,还有同胞的腐化。”
    想象一下,要是战况正酣时,谎言之蛇维克多的存在被突然公布会怎么样?
    塔砂的地下城最早就是维克多的遗产,他的灵魂的确在这里,这两点真相足以被杜撰出“受重创的恶魔领主改头换面,利用巢母统治人间”的剧情。塔砂如今再度拥有了深渊气息,甚至得到过深渊眷顾,真假参半的谎言谣言最难澄清。因此这种事,决不能一味隐瞒,把主动权交给敌人。
    并不是说要公布真相。
    维克多的出现在白塔遗迹开发探险之后,一个封存多年古代法师塔,塔主还是有邪灵之主之称的著名大法师,这些背景大有可利用之处。塔砂已经准备好了解决之道,对于维克多真实身份的消息,官方说得模棱两可,对各种猜测不否认也不承认。种种伏笔已经埋好,倘若今后深渊要拿维克多做文章,大可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深渊入侵近在眼前,要走潜移默化的路线显然没有时间。现在的情况就和公布深渊通道存在的消息时一样,不怕有争议,就怕没反响。
    执政官的八卦比塔砂预料中反响更大,有一点重点偏移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比起沉重的深渊故事和各种需要考据的解密,广大群众津津乐道的东西……比较俗。
    据后来的统计显示,这一年新生儿中取名“维克多”的人大幅上升。好事的报社采访了这些父母,他们纷纷表示,无论这个维克多是什么人,是有真才实学还是虚张声势,他至少运气很好啊!“不管怎么样,这个维克多一定是个非常有本事的人。”一位准母亲说,“就算他是个骗子,能骗过执政官不也是了不起的才能吗?不对,那根本比身为深渊学者还要厉害得多啊!”
    维克多得到肉身后给自己搞了套跟几百年前相似又稍微接近了现代风格的服装,结果随着深渊丛书的推广,他本人形象曝光度的上升,这身穿衣打扮意外一并流行开来。最先效仿的是那些见过维克多的艺术家,他们一方面表现出对维克多的支持,另一方也的确认为那身行头复古又典雅。这等流行从绘画的领域传入服装设计界,然后被商家抓住了商机,开始发行深渊学者系列服饰。
    把那玩意叫“深渊学者系列”完全是挂羊头卖狗肉,维克多此人品不错且享shi受fen生chou活mei,那种复古所复的也是古代贵族的礼服。正儿八经的深渊学者哪里是这个样子的?深渊研究者们虽然没有规定的制服,但他们不约而同地与老法师韦尔伯特一个造型,换而言之,穿着数百年来毫无改变的朴素大袍子,我不修边幅我自豪。
    商家借着深渊学者的名头,也只不过打个人尽皆知的擦边球,一边借着维克多的东风赚一票,一边跟他及他背后的执政官大人示好。他们敲锣打鼓地给维克多付了一大笔参考费,这宣传方式与抱大腿之法真是清新脱俗,正气十足。这系列的服装卖得十分火爆,而且在口碑不错,许多不与俗人为伍的清高人士表示,自己穿这些绝不是向弄臣低头,只纯粹出于对美丽的欣赏。传说时尚这玩意若干年一个轮回,还真是没说错。
    当然,以这种方式火起来的维克多,反对者一点不少。
    事件发生前执政官娜塔莎基本是个神坛上的神秘完人,许多人崇拜敬爱她像迷信过去的神祇(“要是天界还在,你还有办法封神,这些信仰力搞不好能一下子让你变成撒罗那种等级的强大主神呢。”维克多说),也有人恨她恨到牙痒痒,但总归绝大多数都不把她当寻常人看。如今万载难逢的绯闻时间一爆发,塔砂身上终于有了点人味儿,人们混乱完之后,不少原来的崇拜者进入了狂热粉丝模式。
    此处需要再度重复,执政官娜塔莎女士人望极高。她是个了不起的伟人,完成了许多能载入史册之事,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除此之外还非常美貌——她的肖像画被印在矮钱最高面值的钱币上,随着塔斯马林州与帝国的合作,也一样出现在了一款帝国钱币上。纵然是稍加调整后的长相,哪怕去除执政官的光环,这美貌也被广泛承认,塔斯马林州的人自豪地谈起她,像谈论故乡一座迷人的山。
    于是,类比一下地球人以下两种态度:
    “什么?那是大家的圣山!不可亵渎!怎么有人敢离圣山这么近!”
    “什么?我偶像谈恋爱了?!那个妖艳贱货何德何能也配跟我偶像谈恋爱?!”
    ……发生的事就很好理解了。
    绯闻刚发酵那会儿,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对那个突然冒出来的维克多先生一顿猛喷的人比比皆是。一大堆人憋着鼓劲儿买了书,打开封面,就等着倾泻一下满腔的怨念。打开书前他们早已准备好了台词,就等指着那位维克多大喝一声“呔!这种人也配跟执政官传绯闻?也不看看自己那张脸!”,结果书一打开,嘴里大概只能怒喝出前半段。
    维克多的障眼法只掩饰了头上的角,那张脸和头发都没改动,这张脸至今很符合主物质位面的审美。这些人看着他的脸,一口气没吐出来。
    “奇装异服!穿得不像个学者的样子!”他们只好这样批判道,语调憋屈且悲愤,“不就仗着那张脸!”
    在维克多的某次签售会上,有人在人群中声音不小地说出了上述这句话。被他们谈论的对象并没打算息事宁人装作没看见,他立刻停下了笔,惊讶地说:“谁说我只有脸的?”
    人群中谩骂的人当然没站出来,在场的主持人打圆场,说:“维克多先生早已证明了自己脑中的智慧……”
    “不不不你弄错我的意思了。”维克多半点不害臊并且一脸认真地说,“我还有无可挑剔的身材啊,是吧?”
    主持人被这不按套路来的回答哽了一下,那会儿人们还不太清楚维克多这人是个什么路数,一时间纷纷无言以对。“这就对了嘛。”始作俑者还嫌不够,对着干笑的主持人满意地点了点头,“娜塔莎也很喜欢呀。”
    新闻界人士爱死了维克多。
    他简直是个话题炸弹,不出场也有人为他打口水仗,说点什么做点什么都能引发海量讨论与关注,有他在绝对不怕空着版面。塔砂暗自觉得,维克多简直是埃瑞安第一个世界巨星。
    红透半边天且黑子满天飞的维克多先生情绪稳定,如塔砂所料,半点不受影响,甚至心情良好——哪家恶魔会因为别人的反感和恶意心碎?维克多显而易见地乐在其中,有时候还拿着报纸哈哈大笑,只差自己亲自下场搅风搅雨,哦,他的确下场了。这位恶魔的营销炒作能力实在让人叹为观止,塔砂很乐意物尽其用。只在维克多玩太大被拦着的时候,他才会捧心哀叹自己的为爱牺牲,纯粹撒娇卖乖装可怜。
    塔斯马林州的媒体基本都把焦点集中在“以色侍人”的维克多身上,帝国那边就玩得更开。过去媒体战中的针锋相对,如今变成了促狭的幸灾乐祸。
    他们报道一大批执政官粉丝的捶胸顿足、肝肠寸断,还开始八卦执政官本人,横竖他们顶头上司也不是执政官。一系列言之凿凿的小论文横空出世,从《执政官娜塔莎女士心仪的十二条品格》、《打动执政官的服装与艺术品位》,到《八一八哪种长相能得到执政官的青睐》、《那些疑似是执政官秘密情人的男男女女》,形形色色,包罗万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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