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程雾慢条斯理的把煮好的骨头捞出来沥水,这才转过去看着皇帝不急太监急的乔卿:“咸吃萝卜淡操心。”
乔卿:“我去,你给点反应啊,我以为你对陈诗情还挺有好感的,那天我在楼上可是看到你在车里手把手教她倒车!”
程雾朝乔卿勾了勾手指:“你过来。”
乔卿屁颠屁颠的跑过去,看程雾拎起了菜刀,马上又躲到了门口:“你要干嘛,咱两兄弟那么多年了,别动粗啊。”
“我给你开开脑,看看你脑洞有多大。”程雾看乔卿怕了,这才放下菜刀。
乔卿不敢多说了,看着趴在厨房门口等食物的糯米糍,蹲下身抱着他,嘀嘀咕咕的:“哎,糯米糍你也是单身狗啊,以后我们三个老男人孤独终老算了。”
在娱乐圈一向敬业,人缘好的程影帝,外面看似高冷,实测还挺热心的,对于晚辈的照顾一直都很慷慨,整个娱乐圈就数他的工作室新人最得宠,看程雾的反应,乔卿忍不住猜测,难道程雾影帝只是想接近陈诗情,把她挖来自己的工作室?
程雾默默的转过身去,纠正乔卿:
“糯米糍不是单身狗,每年都有小美女找上门,孩子的孩子都有好几个了。”
乔卿不屑一顾:“不就是配种的事情吗?有本事不为了配种去找啊。”
程雾:“你和一只狗有什么好比的,毕竟我也没见有人主动来找你生猴子。”
乔卿一口老血吐出来。
——
而另一边,陈诗情的经纪人李露知道在大晚上爆了那么重要的新闻之后,当晚就开始启动公关模式,然而,陈巧依在决定曝光之前,大概是早就预料到了,在视频播出之后就在短短半个小时之内把头条的前三全部占了。
陈诗情在娱乐圈一直属于比较低调的那一类,黑粉也少,除了偶尔传出来的绯闻,其余的都是电影相关,谁料一直安安分分的,会被陈巧依利用了。
也不是说这种事情有多负面,毕竟家庭选择不是自己就能决定的,可毕竟这是陈诗情的形象问题,这下和陈巧依那位爱炒作的人挂在一起,黑粉还不趁机黑一把就不叫黑子了,果然到了中午,程雾的粉丝莫名其妙的就和陈诗情的粉丝杠上了,说是陈诗情抢了程影帝的头条,简直心机婊。
那时候陈诗情已经顶着压力拍了一夜的戏,睡的并不踏实,在第三次醒来之后,她用私人手机主动给陈巧依打了电话:
“妈,你安安分分的生活就好,这事情不是说了就一直隐瞒下去的。”陈诗情耐着性子,在电话里还是叫陈巧依“妈”实则这位母亲当的多不称职,其实陈诗情心里是有怨言的。
她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十岁的时候,陈巧依带着她到了盛家大宅,嗯响了门铃之后,就把她丢在了盛家的门口,有人来开门,问她找谁,她说找爸爸,问爸爸是谁,她才说是盛世秋,结果盛世秋出来看了一眼,摇头,继续把她丢在了门口,她回过头去偷看陈巧依的时候,早就已经见不到人了,就那样饿着肚子,一直在大宅等到堂哥盛光郁放学回家:
“你找谁?”
陈诗情记得陈巧依说的话,老实的回答:“我叫陈诗情,我是盛世秋的私生女,我妈妈养不起我了,让我来找盛家的人。”难的第一次把这样的一句话说的那么清楚。
她可怜巴巴的看着堂哥,揪着自己的衬衣,使劲的抿着唇,有点不想让自己在外人面前哭出来,要是这位哥哥在不理她,她就真的要成孤儿了。
没想到堂哥盛光郁拉着她就进了盛家大宅,就是这样进的盛家的门,也是这样,几乎是在大伯一家的照料下,在堂哥的照料下,从一个小丫头成长为现在的模样。
“诗情,这事情你也别怪妈妈,我也是迫不得已,你看这几年,我都没找你要过钱了,我这边日子也不好过,想复出才想到你的。”
陈诗情心里轻呵了一声,是想到了摇钱树就想到了自己吧,她忍住想要挂电话的冲动:“妈,你知道曝光了这件事情我也会不好过,盛世秋从没承认过我,我怎么长大的我也和你说过了,我们都好好过自己的,不行吗?”
陈诗情性子一直很弱,小时候就笨的不行,要不是处处都有堂哥,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长那么大的,以前总觉得自己的母亲是个影星很自豪,她也曾经借用自己的关系给她牵线搭桥,可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作为一个女儿,她对于陈巧依这位不称职的母亲,给的也够多的了,她不想打拼出来的道路会因为这些□□受影响。
挂了电话之后,陈诗情心情就一直都乱的不行,宋晓晓去剧组周边给她买了粥,她吃了几口就再也吃不下去了,一个人在保姆车里发呆,连新闻都懒得去看了。
这样迷迷糊糊的到了晚上七点,夜戏又要开始了,她下了车之后,抬起头来,就见景栀站在外面等她,那一刻,说不出来心里是怎么想的,陈诗情几乎是小跑过去的,直接抱住景栀:
“你怎么来了?”
“晓晓说你今天什么都没吃,刻意带了你爱吃的奶黄包啊。”景栀是知道她的身世背景的,也知道这时候她需要人关心,自然是收工之后就马上来看她了。
陈诗情有些哽咽,抱着景栀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哽咽:“我感觉我的世界里好像只有你一个人一样,知心的人真的没有了。”
那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了,陈诗情放开之后抬手抹了抹眼睛,忽然又笑道:“阿郁总说我这种性格只适合当个好媳妇,不适合在水深的圈子里摸爬滚打,可我偏偏不信,这下好了,被亲妈给利用了。”
阿郁是他堂哥的小名,在外面她从不敢叫堂哥。
“安心吧,等着公关给你处理。”景栀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看她还在流眼泪,凑过去小声的和她耳语:“你看,我把你偶像都拐过来了,你哭成这样他全都看到了。”
陈诗情有点懵的愣了几秒,直到在景栀身后的不远处看到正在低头发信息的程雾,那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那些光亮落在他的黑色眼眸里,将他的眼睛映衬得更为深邃,虽然他的目光并没有落到她们这边,可她脸上全是窘态,马上躲到景栀的胸前拿出纸巾擦了擦眼睛,小声的说: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啊,我现在没化妆。”
“你素颜皮肤那么好,化妆干嘛?去啊,和你偶像说几句话。”
陈诗情有点着急的拉住景栀的衣袖:“我不知道说什么啊。”
景栀最受不了陈诗情在追求喜欢的人面前完全摸不着门路的愚蠢样子,直接推了她一把:“说真巧。”
陈诗情踉跄了几步走过去,努力克制住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心跳,看到程雾放下了手机,她才说道:“真巧,程先生。”
那人微微一笑,似乎一点也不介意她此时此刻糟糕的素颜模样,嗓音清澈温暖:“不巧,我刻意和景栀一起来的。”
☆、第七章
他说:“不巧,我是刻意和景栀一起过来的。”
陈诗情的重点,倒是放在了他说的刻意两个字上,这么说,他是刻意过来看她的?这句话,难免让陈诗情多想了一些。
程雾说完之后,大抵是害怕她无话可说,又接着说了今晚来的主要目的:
“很抱歉,我的粉丝大部分还是挺理智的。”
听到这句话,她眼里隐隐闪过一丝失落,他是为粉丝道歉来的,她所了解的程雾,不仅没有影帝架子,宠粉丝也是出了名的,这种小事其实没什么的,他却愿意为了粉丝亲自来道歉。
她收起眼里的那些小女生思想,尽量让自己的面部表情看起来很轻松,浅笑:“没关系的,你不用刻意为了你的粉丝来道歉,这种事情其实挺常见的。”
“虽然挺常见,不见得你就能撑得住。”
程雾对于陈诗情在媒体面前塑造的高冷形象早已一点都没有了,尤其是刚刚见到景栀就哭的那副模样,这是一个不合适混娱乐圈的姑娘,心思敏感,柔弱且没有任何的杀伤力,他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她哭起来的那个样子特别可怜,这种可怜,并不像是电视上采访的时候,某些影星刻意的较弱造作,她会躲在景栀身后,抱怨着,却又无可奈何。
陈诗情因为程雾的这句话,愣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有些自嘲:“我其实不合适来娱乐圈。”
“可你不是进来了么。”
哪怕不合适这个圈子,既然已经选择进来了,就努力的去适应,去变强,去活成你梦想中的那个模样,他相信她肯定有一个努力向上的目标,不然也不会因为九年前的那一次合作,对那个认真勤奋的姑娘抱有好感,这些好感哪怕是隔了九年,哪怕知道她是这样一个柔弱的姑娘,哪怕知道她是私生女,也丝毫的没有锐减。
他喜欢且尊重任何一位努力勤奋认真的演员,现在的陈诗情对于她来说,大抵是摆在这一个位置的。
陈诗情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眼里笃定的目光,程雾前辈,这是在鼓励她?
他是在鼓励她啊,不仅仅是来道歉,是想看她在这些□□下依然坚强的模样,可是他没看到,他只看到她的软弱和无能为力,陈诗情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点了点头:
“是的,我已经进来了,谢谢前辈。”
——
这之后,陈诗情没在继续关注微博上的这些烦心事,安心的去化妆准备拍夜戏,景栀最近有了些空荡,就留下来陪着她,偶尔说上那么一两句话,趁着休息的空荡,陈诗情看身边没人,便问:
“吱吱,你是怎么把程雾拐过来的,我都不知道你和他关系那么好啊?”
景栀看陈诗情一脸的吃惊,无奈的笑道:“我也是今晚去饭局的时候才知道的,不是前不久那部电影《沉默》的女二号确定是我了么,去的时候恰好看到他也在,才知道他有投资的,带资金组,把自己工作室的两位男影星也带进来了。”
“我去。”陈诗情那时候正在喝水,激动的吸管都被她咬的咯吱响:“他是主演吗?”
“肯定主演啊,开玩笑。”
“哇。”陈诗情激动死了:“和影帝搭戏你一定会火的,相信我。”
景栀自然也觉得自己很幸运,开心的和陈诗情分享她带程雾过来的始末,景栀这人可比陈诗情灵活,饭桌上几句话就说出了程雾粉丝的事情,程雾倒也没有表面上那么严肃,聊着聊着就说过来看看,顺便看看剧组里自己工作室的演员,于是两个人就这么来了。
“厉害啊,吱吱。”有了景栀这个好闺蜜陪自己解闷,陈诗情哪里还顾得上微博上那档子破事,和景栀聊起天来,时间就会过的特别快。
——
晚上的第二场戏是凌晨一点,这一场戏要求陈诗情试演的武媚娘被嫔妃陷害,要吐血,早先陈诗情已经在嘴里放了糖浆,连吐了三次之后导演才满意,从地上爬起来之后,陈诗情受不了糖浆的黏稠味,先去洗漱,可没想到刚刚出了院落,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找了内景里的垃圾桶又呕出一堆水。
好不容易走到长廊,她胃不好,今天遇到那么多烦心事又没怎么吃东西,就吃了景栀带来的奶黄包,她的身体就开始有些吃不消了,刚刚她这一使劲,脑袋上,背上,马上就冒上了些虚汗,连脑袋都是有些晕乎乎的,她干脆扶着旁边的墙壁站了好一会儿,想等脑袋上的眩晕过去。
“中场休息?”
大概连陈诗情自己都没想到那么晚了程雾还没回去,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时,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顺着声音的来源看去,正看到他从长廊的那边走来,长廊里有剧组刻意挂起来的红色灯笼,很暗,却能很清晰的看到他迎面走来时,脸上安静的模样,他走起路来的时候,身板总是挺得很直,像军人,无论什么时候都给人一种很精神的模样。
此时陈诗情胃疼的难受,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背上额头上全是汗,她扶着柱子的手指微微用力,努力把胃疼的感觉给压下去,微笑着回应:
“是的,里面太热了,出来吹吹风,你还没回去吗?”
“要回去了。”
直到程雾走近了看,才发现她脸色苍白的不像话,甚至还能看到她额头上冒上些细密的汗,他早先看她一个人站在长廊就觉得很奇怪,这下看过去,才觉得她大概是哪里不舒服,还未等她开口,大概是察觉到自己的面色很苍白,陈诗情已经准备先走了:
“我先回去了,回聊。”
“你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陈诗情摇了摇头,她知道此时自己的脸色肯定不好,并不像被他看到狼狈的一面,笑着说道:“刚刚拍中毒的戏,妆效恐怖了一点。”
说完,她就一个人靠着墙走了几步,这才发现自己寸步难行,那胃疼像是牵扯着心脏,每走一步都疼在了心尖上,她转过身去,看程雾还跟在身后,那人一直在用怀疑和不相信的目光看着她,她终于忍不住,靠着墙,有些不知所措的笑着承认:
“是有点舒服。”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那时候,空气里都是三月里拂过来的暖风,并不寒冷,连背后墙壁的冰冷也渐渐变得温暖了,陈诗情看着这样询问她的程雾,恍惚中又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初到盛家的第一年,她感冒发烧躺在床上,看到只有堂哥在她的旁边照顾她,她迷迷糊糊的问:
“哥哥,我能拉你的手吗,我脑袋好疼,我感觉我要死了。”
他的堂哥在爷爷的管教下一直都很成熟,像个小大人,照顾她的事情自然不在话下,堂哥主动拉住了她的手:“感冒而已,会好的。”
大概是因为疼痛,或者是小时候生病了会找借口和堂哥撒娇,此时此刻,面对着如此大度又温暖的程雾,她在沉默了片刻之后,看着他的眼睛,小心翼翼的询问:
“前辈,我能拉着你的衣袖吗?一会儿就好。”
程雾不明白她的疼痛和拉她的衣袖有什么关系,却还是在昏暗的长廊里点了点头,陈诗情抬起来的手停顿了一会儿,这才轻轻的,紧紧的拉住了他的衣袖。
她不敢拉他的手,甚至连扶着他的胳膊也做不到。
她的偶像,九年前就觉得温暖美好的那个男人,如今她有幸能拉着他的衣袖,她就已经觉得很知足,甚至是很幸运的了。
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她和疼痛做着斗争,他也安静的在陪着她,那时候夜已经很深了,长廊外是挂在外面的红色灯笼,她穿着淡蓝色的齐胸襦裙,靠着墙壁,红色的灯光暖洋洋的,映衬着琉璃色的屋顶,一切都是安静的,唯有春风滑过树梢带来些轻微声响。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觉得好受些了,颌首去看他的时候,蓦然看到那人眼里温柔似水的目光,宛若三月的春风划过岸边的垂柳,他微微扬了扬嘴角,勾起个温暖的微笑,问询一般的:
“好些了?”
☆、第八章
大抵每个女生心里,都会存在着这样一个人,他和星辰比邻,属于永远都只能仰望的那一类人,你不敢靠近他,只能远远观望或是臆想,可是那时候,当看到他微微扬起嘴角,温暖如初的模样,她突然间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似乎不再像是星辰那般的遥远了,他很温暖,很温柔,她那时候想,似乎只要自己努力的靠近他,还是有机会的吧?
后来,陈诗情顶着胃疼把最后一场夜戏拍完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五点半,晨曦微露,有些冷,她和景栀裹着大衣坐在剧组门口,等着宋晓晓跑去最早开门的早茶店带南瓜粥和包子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