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6章 考核
第1846章 考核
“我生的崽子不笨。”
阮秀梅言辞灼灼说:“学武说了,他复读一年定能考上高中,学斌脑子灵光,在学校的成绩还是不错的。”
“行了行了,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他们能读进去,能升级,我就会一直供下去。”
二房出俩大学生,江安不羡慕么?
羡慕,羡慕得和阮秀梅一样满心酸味弥漫,可他知道这大学生不是能羡慕出来的,是真得要靠家里孩子努力,通过高考考出来。
看着今日亲戚在老二家吃酒席,又是送礼,又是恭维话说个不停,他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咱家今个可是出了十块钱呢,回头等学武、学斌考上大学,咱家摆酒,老二家得还咱家两张大团结。”
“等考上再说吧。”
“我对咱儿子有信心。”
阮秀梅说着,却半晌没听到自家男人的回音,她心里一阵不舒服,但并未冲着男人耍情绪,而是把话题转到长子身上:“当家的,你说咱家老大能不能被选上拖拉机手?”
八个生产小队,十六个小伙子学习如何开手扶拖拉机,她家老大是个实诚脑子,也不知道末了被选定开拖拉机。“每个小队推选两名年轻小伙子学习开拖拉机,咱们小队之所以能选上学文,你难道不知这其中的缘由?”
江平满眼复杂地看着婆娘:“老大读过几年书?这到最后考核,人家既有书面考试又有实际操作,我是不担心老大有没有学会开拖拉机,
毕竟拖拉机看着是个大家伙,开起来却不是太难,可要通过书面考试考手扶拖拉机出现一些简单故障该如何修理,老大要过关怕是够呛。”
“你说啥丧气话?!咱家老大是憨了点,却不蠢,既然老二的光咱们能沾一次,指不定会为她大哥通融通融呢。”
阮秀梅眼珠子转了下,压低声音续说:“等天黑了我去二房一趟,和夏夏好好说说,让咱家老大顺利过关。”
“你可别去为难夏夏,倘若夏夏有心让老大过关,成为两个拖拉机手中的一个,看在咱两家的关系上,她虽不可能明目张胆给老大走后门,但却极有可能给老大开小灶。”
妇道人家,就是眼皮子浅,江平说完,懒得再和婆娘多哔哔。
阮秀梅琢磨了下自家男人说的,继而开口:“那我晚上问问老大。”
江平没吭声。
送走前来家里道贺吃酒席的亲戚,叶夏随她爸妈还有江学言哥几个回到堂屋,抬眼间看到江援朝和他的弟弟妹妹拘谨地站在一起,
齐刷刷地全看向她,不由眨眨眼,熟料,她这还没出声,江爱华和江爱民就被江援朝扯了扯胳膊,面向她爸妈“砰砰砰”连磕三个响头,一切发生的太快,叶夏一家根本来不及阻止。
见三个小家伙把目光挪向她,叶夏立马猜出他们接下来要做什么,忙抬手制止:“赶紧起来!”
今个家里摆席面,是她让江小五带着龙凤胎把江援朝和他的弟弟妹妹叫过来的,好叫仨小孩儿吃点好的。
听江小五原本是说什么都不来的,直至听江小五放下一句“你们要是不去我家,我姐会不高兴的”,就这句话把仨小孩儿叫到了家里。
“二爷爷、二奶奶,我……我和爱华、爱民谢谢你们给我们的帮助。”
被叶夏上前从地上拉起来,江援朝抿了抿唇,看着江安两口子,异常诚恳地说了句,并深鞠一躬,接着他转向叶夏,
又看眼陆向北,方眼眶微微泛红,对叶夏说:“小夏姑姑,我和弟弟妹妹也谢谢你和程姑父给我们的帮助,谢谢!”
牵着弟弟妹妹的手退后两步,朝叶夏、陆向北各深鞠一躬。
江安和林兰,以及江学谨哥几个心有不解,但谁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江援朝和他的弟弟妹妹,看着叶夏和陆向北。
揉揉江援朝的头,叶夏眉眼间笑意盈盈,垂眸与江援朝说:“要好好上学,知识学到自己脑袋里那就是自己的,旁人是拿不走的,而且多读书没坏处。”
一个星期后她就得前往大学报到,希望这小孩儿别因为家里的情况,就辍学去挣工分,如是想着,叶夏不由看向她爸妈:
“爸、妈,爱华开学和援朝都得上学,到时就让爱民来咱家和小衫小柠玩儿,我过会子和我奶说说,白日里妈您去供销社上班,我爸要去上工,咱家没大人在肯定不行的,就让我奶在大家去上工的时候到咱家照看下小杉小柠还有爱民。”
“姐姐,我们不用奶奶看着,我和妹妹很乖的,我们在家看画本,还可以在家写姐姐和小哥哥教我们认识的字和算数,嗯,我们也会照顾好小民民的。”
秦杉一口气说了这么长一句,他即将五岁,是大孩子了,知道不能去危险的地方玩儿,知道危险的东西不能碰。
秦柠在秦杉音落后,扬起她的小奶音:“姐姐,我和哥哥是大孩子啦,我们能照顾好自己,小民民在咱们家,有我和哥哥看着,不会有危险哒。”
这多半年来,由于有江安两口子的帮助,加之江小五和龙凤胎牢记着姐姐的嘱咐,没少到江援朝家走动,与江援朝、江爱华、
江爱民玩儿,而江援朝有时候被弟弟在家闹着要去找龙凤胎玩,没得法子,就带着弟弟妹妹主动来叶夏家,说起来,江援朝挺喜欢带弟弟妹妹来叶夏家玩儿,
因为在这个家,面对这个家里的人,他看不到村里那些投放在他和弟弟妹妹身上奇奇怪怪的目光。
他知道那些奇怪目光是什么,无非看他们可怜——爸爸为国家没了,妈妈不要他们,去给别的小孩子做妈妈,爷爷和伯伯们也不管他们,他们就是没人要的小孩子。
可怜吗?
没爸爸妈妈,他们是可怜,但他们又不可怜。
——大队长爷爷、大队长爷爷家的奶奶、公安叔叔、爸爸队伍上的叔叔、有这么多人帮助他和弟弟妹妹,他们一点都不可怜。
尤其是小夏姑姑,不留名不留姓,悄悄给他和弟弟妹妹送那么多东西……
是的,从那晚在月光下看到的两个背影,再到白天碰到小夏姑姑和她身边的大哥哥,他便一眼认出他们便是暗中给他和弟弟妹妹送东西的好心人。
哪怕小夏姑姑把头发扎了起来,哪怕小夏姑姑穿着不一样的衣服,还是有被他一眼认出。
虽说他不知道小夏姑姑从拿弄来那么多小孩子穿的衣,及奶粉、麦乳精等好吃的给他们,但他清楚,那些东西绝对不能让旁人知晓。
或许……或许是程姑父弄来的吧,毕竟他有听村里人说起,程姑父是京市人,家里爷爷奶奶是做大官的,奶粉和麦乳精这样的金贵物,应该……应该不难弄到。
至于给他和弟弟妹妹穿的衣,要么是程姑父小时候穿过的,要么是程姑父亲戚家的小孩儿穿过的吧,城里人不像他们农家这么穷,
穿衣服不会穿得太过扎实。说太过扎实,其实就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布票太难得,在农家基本上都是这样。
一件新衣,家里大孩子穿了,待穿不上,轮到老二,老二穿的小了,轮到老三,破了缝补,继续穿,直至实在颇得不成样儿,才会另作他用。
“二爷爷二奶奶、小夏姑姑,不用,真的不用,等我和爱华上学了,我就把爱民带去学校,让他坐在教室外面等着。”
江援朝不想太麻烦好心帮助他和弟弟妹妹的大队长一家人,人得知足,得知道感恩,万不能把别人对自己的好当成是理所应当,如若真那样,只会被人厌恶。
江安:“就按夏夏说的来,”
他看向媳妇儿:“让咱娘白天过来走动走动,小杉小柠就带着爱民待在家里,这样也安全些。”
林兰没意见,她把目光落在江援朝身上:“听你二爷爷的,开学后,你和爱华好好上学,不用担心爱民没人管。”
“谢谢二爷爷二奶奶,谢谢小夏姑姑!”
江援朝用手背擦拭了下眼角,与此同时,江爱华和她哥哥一样,也是抹眼角,还吸了吸鼻子。
事情说好,江援朝带弟弟妹妹打算回家,走的时候,叶夏从厨房提了个带盖的竹篮出来:“爸、妈,我送送援朝他们。”被江援朝认出,是在叶夏意料之内,却也在她预料之外。
缘由?
这距离她那晚给江援朝家送东西有些时日,小孩儿既已认出她,竟能忍着到今日才隐晦地把窗户纸捅破,着实是个心细的孩子。
但叶夏不知,江援朝不仅认出她和陆向北,并脑补给她送出的那些东西找了个来处,不过,要是她知道,估计依旧会让陆向北背这个锅。
竹篮里装着好几串腊肠,还装有黄瓜、西红柿和几个甜瓜,到江援朝家,叶夏以竹篮盖子做遮挡,从竹篮里,实际上是从空间往出取了五串腊肠、
三个大甜瓜、六颗西红柿、五根黄瓜、一只杀好的野鸡、十来颗鸡蛋,见江援朝、江爱华、江爱民全大睁眼睛盯着她手中的竹篮,她轻咳两声,一脸淡定说:
“这竹篮又大又深,能装不少东西呢,对了,这些东西是家里今个置办酒席多出来的,我就给你们拿了些,留着慢慢吃,不过,不可以舍不得吃,把东西给放坏了。”
微顿片刻,她再次叮嘱:“这野鸡是新鲜的,今晚就炖了吧,至于腊肠挂在通风,老鼠够不着的地方,可以保存两三个月,甜瓜别一次吃太多,小心闹肚子。”
“小夏姑姑,这些我们不能要。”
江援朝手指叶夏放在他家桌上的一大堆东西,闻言,叶夏挑眉:
“为什么不能要?这是我专门给你们的,不许拒绝。”
说到后面,她故意沉下脸:“吃的稍微好点,这有才能快点长高,身体才能长得棒棒的,才有精神好好学习。记着,要是让我知道你没好好上学,成日只想着挣工分,我会很生气的。”
江援朝紧抿嘴巴不语,看着小孩儿,叶夏揉了揉他的头,语气不免柔和起来:“在自己没能力的时候,接受他人帮助不可耻,如果实在过意不去,便等自己长大成人,有了足够的能力,就去帮助别的有需要的人,能做到吗?”
江援朝抿了抿唇,方重重地点点头:“我能。”
“小夏姑姑,我也能。”
江爱华跟着哥哥说了句。
江爱民尚小,这会儿盯着甜瓜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爱民还小,你们是哥哥姐姐,要照顾好弟弟,倘若遇到解决不了的事儿,就去我家找你们二爷爷二奶奶。”
“嗯。”
江援朝应声。
叶夏想了想,又叮嘱:“捡柴火就去山脚的林子里,不可以随便上山,嗯,再就是冬日来之前多捡些柴火,免得冬天太冷,
捡柴火受冻。要堆放的柴火湿点没事,捡回来晾晒在你家院里,等晾晒的差不多,收起来堆放在你家的草棚子里,总之,要好好照顾好你们自己,照顾好爱民。”
江援朝再次应声:“嗯。”
江爱华亦应声。
“好了,姑姑走啦,你们把这些东西归置归置,不用出去送我。”
提着竹篮,叶夏走向门口,然,江援朝没听她的,带着弟弟妹妹还是将她送至院门外,目送她走远。
江爱华望着那远去的背影,问她哥:“哥,是小夏姑姑就是给咱们夜里送东西的好心人吗?”
江援朝怔了下,这才轻“嗯”一声,等回到堂屋,他绷着脸对妹妹说:“东西肯定是小夏姑姑和程姑父用他们的奖励给咱们买的,这事就咱俩知道,不许告诉别人。”
叶夏和陆向北代表国家出国参加比赛这事儿,村里人没少说起,自然而然地,江援朝和江爱华听了些,知道叶夏、陆
向北因比赛拿到冠军,得到不少奖励。
而江援朝之所以没把他之前想的那些高知江爱华,却用叶夏和陆向北得到的奖励做借口,买东西送给他和弟弟妹妹,是他觉得这样的说辞即便哪日被江爱华说漏嘴,也不怕有人拿此找叶夏的麻烦。
江援朝年岁小,可这多半年来经历的事儿,催着小孩儿不得不长大,懂些不该是他这个年龄该懂的事儿,譬如人情冷暖。
所以,他需要长心眼,需要留心眼,免得弟弟妹妹人小管不住嘴巴,被人三言两语一哄,说出些不该说的。
……
“你提这么多东西过来做什么?
拿回去,留给你们自家吃。”江奶奶见宝贝孙女二话不说就从竹篮里往外掏东西,且一掏就是一大堆,有肉有菜有甜瓜,竟然还有一条四五斤重的鱼和一只杀好的野鸡,不免念叨起来:
“你和你大哥上大学要不少钱,你二哥、三哥还有小五上学也要钱,你爸妈真不知道咋想的,整几桌席面,有必要整得那么丰盛?整的丰富就罢了,竟然买东西没个估算,这买的多了人家供销社又不给退,真够败家的。”
叶夏赶紧为她爸妈解说:“奶,这些东西我们家并没有多钱,你看这鱼和野鸡,亲戚问,我爸妈虽说是去县里买的,
其实是我和隽朗哥上山抓的,再说这西红柿、黄瓜等菜,我们家自个种的,一分钱都没,至于香肠,和今个席面上用到的猪肉和酒水,
都是隽朗哥买的,我爸妈一点都没败家。哦,我忘记和您说了,上大学的钱不多,我呢,学费全免,这是农大同意了的,开学前,我直接去报到就行。”
江奶奶有点不太相信。
叶夏撒娇:“奶奶,您孙女我可是个乖孩子,从来不撒谎哦。”
散了酒席,江爷爷去了村口遛弯儿,顺便听听村里社员赞他家有出息的孙儿孙女,这会子并未在家。
“你呀,鬼精灵!”
江奶奶嗔了句,点点宝贝孙儿的额头,满目慈爱说:“隽朗是个好孩子,你们俩一定要好好的。”
“我都听您哒。”
叶夏甜笑回应,而后她把江援朝家的事儿说了下,又把她前面从家里出来,在她爸妈面前说过的话说与她家奶奶,听完她所言,江奶奶想都没想,直接回她:
“我和你爷爷在家也不怎么上工,帮着你爸妈看看孩子,这多大点事儿,要你专门过来和奶说。”
“这不是有援朝的弟弟小爱民嘛,那孩子毕竟还小,我有点担心会累到奶奶您,可真要援朝把爱民带去学校,让那么小一个孩子坐在教室外面,万一走丢了可咋整,于是我便想着……”
不等叶夏说完,就被江奶奶一脸慈爱截断:“好了,你别说了,东来那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他娘是个勤快的好女人,就是命不好,
因一口活命饭,进错家门,帮人养大儿女,却养出几个白眼狼。你东来哥在咱村的同龄孩子中,是个有出息的,谁又能想到就那么匆忙走了……”
江奶奶说到这,长叹口气,方续说:“他那媳妇刚进你东来哥的门那会看着还是个好的,结果你东来哥一归队,那新媳妇便露出本性,懒得啊,用铁锨才能翻得动。你说这人懒,却偏又把自个收拾得比谁都光鲜。”
“自私,心里只有自己,她自然只知道让自己日子过得舒坦。”
“是啊,你东来哥那媳妇就是个自私的,不然,哪个做妈的能心狠到抛下自个的孩子,嫁人过自个的新日子去?”
江奶奶说着,顿了下,接说:“你说的事儿奶奶知道了,援朝和他弟弟妹妹,奶奶会和你爷爷多留点心,你就放心去上你的大学,不用想家里的事儿。”
“家里有爷爷奶奶,有我爸妈,我不操心。”
叶夏笑容甜美,软声说了句。
转眼到手扶拖拉机手考核的日子。
比试选择村小的一间教室内举行,还别说,这新学校,大梨树春芽小学,不单学校里面看着气派,就是从大门外看着同样气派得很。
围墙、铁栅门、整齐明亮的教室,宽阔平整的操场、主席台、国旗升降杆、教室前面的椭圆形小圃、篮球场、乒乓球台岸,总之,新的学校一切准备到位,只等孩子们开学来报到,坐在明亮的教室里听老师授课、学习。
“还有五分钟,答完的,检查检查,看看有没有漏掉的地方,没答完的,请抓紧时间解答。”
望着一人一座,正在完成比试的六名学员,叶夏淡淡地说了句。
原本共十六人学习开手扶拖拉机,可学到今日通过考核,一下子就淘汰掉一半多,而这被淘汰的,要么不知道踩刹车,
要么不会挂挡,要么转弯碰到障碍物,总之,考核是公平、公正的,在八个小队的社员代表监督下进行的。看到自家生产小队的小伙子没开手扶拖拉机的技术不过关,
没能进入笔试,那些做监督的社员,别提有多着急了,奈何着急没半点用,大队上是不会选个半桶水来开拖拉机这么金贵的大家伙。
此刻,但凡坐在教室参加复试的学员,其所在生产小队派来的监督员,无不紧张至极地候在教室门外的空地上。十六个去掉十个,剩下六个,一会又要从六个里面去掉四个,留俩成为大队的手扶拖拉机手。
大队上可是说了,这拖拉机手上工,一天都拿满工分。多轻松啊,就坐着开手扶拖拉机,和在地里靠劳力,辛辛苦苦一整日挣十个工分的一样,到手十个工分。羡慕不?自然是羡慕的,可这种机会不是谁都有的。
“时间到,现在起立,到教室外候着。”
叶夏说着,那六名参加笔试的学员立马起身,由前到后相继走出教室。陆向北把六分考卷收在一起:“我来批,你坐在边上等着就好。”
“一人批三份,这有快些。”
叶夏上前,从爱人手中拿过三份试卷,说是试卷,其实是学员照着黑板上的提问,直接在发的a4纸上写答案。
问题不难,都是叶夏和陆向北在交学员学开手扶拖拉机这段日子里提到过的,并有手指拖拉机哪些地方容易出故障,又该如何处理这个故障,共六道题,不难,计时六十分钟。
“我怕是要落选。”
一小伙儿垂头丧气说:“看着黑板上那几道问题,我明明都会,却就是写不出来。”另一小伙儿亦烦躁地抓着头发说:“我倒是都答完了,可我觉得我答得乱糟糟的。”
在两人音落后,第三道声音响起,特别的是,这道声音带着哭腔:“我有两道题没答出来。”
六个人中三人出了状况,周围的社员听到他们所言,不由把目光没开口的三个小伙儿身上。
“江学文,你答的咋样?”
之前带着哭腔的那个小伙儿直直地看着江学文问,然,他没等江学文做声,又自顾自说:“你肯定没问题,对吧?江指导员和程指导员是你堂妹、堂妹夫,即便你没考好,他们怕是也会让你通过的。”
“六道题都是我们熟悉的,我靠自己的本事答题,不会走什么后门,江指导员和程指导员也不会给我走后门。”
江学文是憨,但他不是傻子,更不是蠢货,知道对方如此攻击自己,就是想把他从六名比试学员中提前拉下来,简直恶心透顶。
“你们在说什么呢?”
清越好听夹带着些许冷意的嗓音在教室吗门口响起,叶夏看着在等候结果的六名学员,又看了眼围着六名学员的社员们,她说:“成绩已经出来,现在就连同答卷和准确答案贴到教室外面,谁要是有意义可以提出来。”
微顿须臾,她续说:“满分有两人,林国强六十分,江学文六十分,这两位从今日起,就正式成为手扶拖拉机手,至于如何轮班,由大队上安排。”
随着她音落,陆向北已经把六份答卷和他自个做出的标准答案贴在教室门口的墙上。
林国强年十七,脑子特别灵活,原本和江学谨一样考上县一中高中部,却因母亲突然患病,去家里所有积蓄,且后面还需月月吃药将养,
这对于一个一贫如洗的家庭而言,无疑是沉重的负担,可亲人患病,不能不治,看到父亲和即将娶亲,却因母亲患病,女方退婚的兄长日日沉默,
以及读小学一年级的小妹、读小学四年级的弟弟提出退学回家挣工分,林国强心里难受得很,决定自己辍学回家挣工分,
把上学的机会留给年岁尚小的弟弟妹妹,然,林国强的父亲和兄长并不答应,在他们家,读书最好的就是林国强,且林国强已经考上县一中,怎能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回家挣工分?
家庭情况摆在眼前,林国强又岂会听从父兄所言?
他没有听,毅然而然选择辍学,任凭父亲打骂,终还是没能去县一中报到。
今年高考,他很羡慕江学谨可以参加,但他不后悔自己做过的选择,可是听说江学谨考上大学,并以县第一名的高考成绩考上大学,
林国强为对方高兴的同时,心里一阵阵钝痛,他在想,如若他没放弃读高中,是不是也能考大学,考上大学,等大学毕业参加工作,改变家里的现状?
可后悔也就只是一瞬间的事儿,林国强看开了,如若不是他辍学,那便是他年幼的弟弟妹妹辍学,便是年幼的弟弟妹妹跟着父兄去地里挣工分,真这样的话,他坐在高中教室里,能听进去老师讲课?
不能!
他到时绝对良心难安。让林国强没想到的是,江学谨的妹妹,大梨树的福娃娃,天才少女江夏,在继拿出自己的奖励给村里重建小学后,又拿出自己高考状元得到的奖励说要给大队上买手扶拖拉机。
听到这个消息,他当时没有什么想法,可谁知手扶拖拉机真被那个天才和她对象,及大队长和大队会计买回来了,看到女孩儿从容自若地开着手扶拖拉机进大队部院里,说实话,他尤为震惊。
女孩子竟然能开手扶拖拉机,且开得那么好,真稀奇。但相比较女孩儿带给他的震惊,在他听大队长说出要从各小队选两名小伙儿做培训,
末了再由十六名小伙儿中选出两人做为大队的拖拉机手,他心里隐隐激动起来,想着只要他能被自家所在的生产小队选上,他定不会辜负大家的期望,成为最终胜出的两名拖拉机手中的一名。
许是他上工积极,又许是他曾经读书不错,他被生产小队选中,参加大队上的手扶拖拉机手培训。
那一刻,他异常高兴,家里人同样为他倍感高兴,叮嘱他一定要好好学,不能辜负小队长的期望,辜负他们小队社员的期望。
怀着感恩的心,对,林国强确实是怀着感恩的心,他觉得能开手扶拖拉机,是叶夏给予他的机会,是大队上和他们家所在的生产小队给予他的机会,
让他可以和技术沾边,无需生硬地靠劳力在地里刨食,基于此,他感恩大梨树所有给予他机会的人,他发誓要好好学开拖拉机,好好学技术,为大队,为社员们服务。
叶夏对参加培训的十六名学员情况了解的很清楚,她是通过名单问他爸妈,有关那些学员和家里人的情况知道的,在得知林国强是个很好的读书苗子,
却因为家境不得不辍学,叶夏挺为少年感到惋惜,不过,她相信林国强的求学路并不会就那么中断,十多年后,只要林国强一直没放弃过学习,到时,没准能参加高考,走进大学校门呢。
对一个人有好感,叶夏就免不了多关注其一两分,于是,她发现林国强着实脑子够用,没两天便能熟练地开拖拉机,并把她和陆向北说的简单故障轻易就能理解、记住,随时被她抽查,张口就说出故障处理法子。
以至于培训尚未结束,林国强已然给其他学员造成相当大的威胁。有个别心眼小的,自然而然拉拢其他学员排挤林国强,不过,小伙儿心性和定力皆不错,并未把学员们的排挤放在心上。
值得一说的是,江学文人看着憨厚,可稍微被叶夏一点,小伙儿主动凑到林国强身边,不耻下问,和林国强竟然在培训过程中慢慢处出朋友交情。
有林国强帮助,再有她私下里说的每日培训结束后记得做笔记,把当日学到的内容整理在一起,有空就背背,不理解的多问问她或者陆向北,
亦或者林国强,江学文,她家大堂兄毫不怀疑她说的,一一照做,不过他鲜少来找她和陆向北问问题,估计是避免其他学员嫉妒说闲话。
培训结束,在叶夏和陆向北看来,不用考核,他们便能指出谁谁胜出,成为大队上的拖拉机手,但一开始说好的考核规则,自不能出尔反尔。
现在笔试结果出来,不出她和陆向北所料,拿下拖拉机手名额的,是林国强、江学文二人。
“有异议吗?有的话,尽管提出来。”
能力不行,嫉妒心却不小,叶夏是最见不得这样的人,此刻,她眸色淡然清透,静静地注视着看过墙上贴着答卷和准确答案的学员们,静候他们提出疑问。
“江指导员,我们都知道江学文是你堂兄,可你也不能背着我们给江学文开小灶。”
之前用话刺江学文的小伙儿扯着嗓子冲叶夏喊了句。
“开小灶?你们哪个有看见?再说,我用得着开小灶吗?我堂兄有什么想问我的,大可以光明正大问,我大可以坦坦荡荡回答他,
需要私下里开小灶?还有你们,如果你们中任何一个人私下里问我问题,问程指导员问题,我们也会大大方方告诉你们,根本不需要所谓的开小灶。”
叶夏嗓音清冷,清亮的目光一瞬间变得异常锐利:“更何况我和程指导员出的六道题,在培训过程中,都有清清楚楚讲给你们听,
并分析故障会出在拿,遇到这种故障又该如何解决,你们自个说说,我和程指导员是否有针对考题中提到的故障与你们解说过?”
质疑江学文笔试结果的学员一瞬间全低下头,脸庞滚烫得厉害,就像是被人啪啪啪掌掴过一般。
“我知道你们为什么怀疑江学文的笔试成绩,无非是他在咱们一开始的十六名学员中学历最低,但多读几年书并不代表一切,
你们有没有想过江学文在培训过程中有多认真听指导员讲解操作技能、讲解拖拉机会出现的故障和解决法子?他不仅在培训过程中认真,
还在培训后做笔记,把指导员每天讲的内容,一笔一划写在本子上,遇到理解不了的,他宁愿来问我,都不去找两位指导员求教,这是为什么?就是为防止你们说闲话。
江学文胆大心细,踏踏实实学会开手扶拖拉机,他开的标准,开的稳当,在考核中你没有见识过,相信对此不会产生怀疑,
再说笔试,如果你们不嫌脸疼,可以让江学文当着你们的面,把两位指导员在培训过程中提到的故障和解决法子与你们背一遍,看看他是不是靠真本事取得笔试满分。”
几乎是在林国强音落的瞬间,江学文这个憨憨的声音就响起。
他声音洪亮,真把叶夏和陆向北在培训过程中提到的一些、手扶拖拉机在工作时会出现的故障和解决故障的法子清晰道出。
最让人吃惊的是,江学文嘴里蹦出的字,一个不多一个不少,像是把叶夏、陆向北在解说故障时的语句,全然复制黏贴一遍。
啪啪啪,对笔试结果有异议的学员,再一次被打脸。
至于围观的社员们,对那些自己没考好,嫉妒别人考好,没事找事的学员全投去鄙夷的目光,对江学文则投去赞叹的眼神。
不少社员还围到阮秀梅跟前,一个劲夸江学文是个踏实能干的小子,听得阮秀梅自打得知长子笔试胜出后,乐得嘴巴就没合拢过。
“老大啊,你说你咋这么厉害呢?竟然就这么给你妈我和你爸长脸,前几天我还问你培训的咋样,你愣是一个字都不说,没想到今个给你妈我这么大一个惊喜。”
吃过晚饭,江平一家个个喜气洋洋坐在自家屋里说话,这会子,阮秀梅张嘴把大儿子简直能夸上天:“要是早知道你脑袋瓜这么灵光,那会你要退学,我这做妈的说啥都不会答应。”
顿了下,她话一转:“夏夏那丫头和她对象没帮你,你照样成为大队上的拖拉机手,看谁还背地里嚼舌头,说咱家是总是沾你二叔家的光。”
江学文不干了,立马反驳他妈:“妈你说啥呢?我这次能从十六人中胜出,能成为咱大队上两个拖拉机手中的一人,全亏了夏夏提点我,
以及在教我学开拖拉机的时候,一遍遍认真告诉我该如何挂挡、如何加油、踩刹车,像刚才的话,你最好别在家里说了,
还有,虽然说咱家没特意去沾我二叔是大队长的光,可你和春霞得承认,上工的时候,二叔也是有给你们分过轻松活,这说明啥?说明二叔照顾咱自家人着呢。”
“夏夏有提点你?她提点你啥了?”
阮秀梅自动忽略儿子后面说的内容,拧着眉头候着江学文回话。
“你以为我咋和国强成朋友的,咋顺利通过考核胜出的?是夏夏在教我开拖拉机时告诉我,她说国强很聪明,没用两天就能熟练开拖拉机,
让我有不懂的多问问国强,并叮嘱我把每日学到的回家记在本子上,有空就拿出来多看看,最好能背在脑子里,否则,我就算能勉强从实际操作中胜出,最后的笔试想要通过,估计没多大希望。”
“国强有教你不少东西?是夏夏让你多问问国强的?”
“确实是这样的,我在每日培训中遇到听不懂的内容就暂且记着,过后我就问国强,国强一点都不藏私,我问啥他就告诉我啥,把我问的问题讲的清清楚楚。”
“笔记真是夏夏要你记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