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时间像一朵霜
    深夜读书的乐趣是丝毫不会生出寂寞来的。
    泡一杯红茶，点上台灯，沉下心投身于阅读之中，不知不觉天边竟是已微微透出浅浅的蓝，再过不久这浅浅的蓝色便会对着深海幽沉的蓝又推又拽，最后把天空变得清透清透的，好像擦拭干净的天窗，那便是天亮了。
    天亮可不行，熬夜的坏处自不必说，第二天头脑昏沉十分耽误写作状态，可是眼看天空渐白，也不是睡觉的好时候，何况此时楼下已经悉悉嗦嗦有了嘈杂的声音，林然伸了伸懒腰，舒缓一下脖子，后背传来微微酸痛，虽然年纪尚轻，可是长期伏案工作，后背确实会有些酸胀，毕竟不像是大学时候在图书馆熬夜啃书也不会有任何不适。
    很多作者病痛缠身，斯蒂芬金常说要不是为了健康他根本不想每天一小时在跑步机上面，林然暗想，为了能保持长期创作，老金还是多时间在跑步机上比较重要一些。
    “然然，然然。”房间里回荡着女人的声音，林然拍了拍耳朵怕是自己突然耳鸣产生了幻觉，看了一眼手机，四点三十五分，这时候楼下应该只有于夏一个人才对啊，难道说这个女人又出现了奇怪的症状，比如说——说梦话？还这么大声？
    正想着，脸上的表情不自觉地变得怪异起来，双唇微启，似有若无叹了口气。
    “然然，然然。”
    梦话的声音愈发清晰，好像叫喊声来自书房正下方的那排书橱。
    “然然——”
    不情愿地起身，身体活动开来后背的酸痛倒也减轻大半，踩着拖鞋下楼，刚到一半便听到另一个声音，“谁啊，天都没亮呢。”
    糟了！林然脑袋一阵嗡鸣，三步跨下楼梯，此时客厅的灯已被点亮，明晃晃地白炽灯刺得一夜未眠的林然眼珠犯晕，丝丝胀痛。
    浅薄的视线里若影若现的人影林然十分熟悉，实现远处渐渐明朗的轮廓看起来就很陌生，仿佛是一个站着的兔子。
    “林然，你这是熬夜了？”女人严厉地说着，顺手还拍了一下林然的肩膀，这一拍之后，林然整个清醒了过来。
    “妈，你怎么这么早来了？”
    “这天气那么热，睡什么懒觉，再说了我从小也没有睡懒觉的习惯啊。”
    “这倒也是，不过现在这个时间也有点太早了吧。”
    “林然，这是你妈妈？”穿着兔子睡衣的于夏走近一步，客气地打了个哈欠，“既然是林然的妈妈来了，要不然我们聊聊房子的事？”
    林然：！！！
    “房子？哦，你就是那个自说自话闯进别人家的女孩子吧。”
    “是我自己家。”于夏冷静地更正道。
    老袁同志不作声，将带来的几个袋子放到餐桌上，又假装无视一般走回客厅，停在了遮盖书柜的大布前。
    林然的心跟着揪了起来，母亲袁海芳依然不说话，于夏也不说话，直到三五牌座钟“当”的一声捶向宁静的空气，半点钟声响起，时间仿佛裂开的冰，一朵晶莹无暇的霜突然裂出一道缝，时光就在里面流动。
    转瞬间，这道缝就愈合了，因为林然不得不开口说点什么，他害怕，害怕老袁同志会对于夏说出些不好听的话，害怕两个女人吵起来，更害怕躲藏在布背后的一排书架会在夏日清晨从一个寂静的空间里重新闯入人类栖息之地。书的世界和人类的世界原来是可以这样分开的吧。
    “妈，这是于夏，她说的话您别生气。”
    袁海芳抬眼，拉了拉袖口，走向于夏，与其说是打量的眼神不如说是欣赏，“我生什么气，这件睡衣倒是蛮好看的。”
    “是吧，林然妈妈真有眼光，这面料特别柔软透气，夏天穿着也不热，空调房里也不会着凉，而且还很可爱对不对？”
    “是挺可爱的，林然小时候啊，我就喜欢把他打扮成小女孩的样子，可是他爸爸拦着不同意，你看，这女孩子多可爱啊，可以一直不用长大。”
    林然：.
    “妈，你大清早过来不会就为了夸人家睡衣好看吧。”林然不知所措，故作镇定。
    “今天要去美兰湖玩，正好老房子的小姐妹也住在这附近，我们约好五点半去吃个早点，我就想着来看看你。”
    “我也没什么好看的啊。”
    “那我当妈妈的来看看你也是应该的对吧，不过看到你现在有人一起住，我倒是也蛮放心的，只不过——”
    “不过什么，妈，你要不要上楼坐会，现在还早，于夏还能睡会。”
    “我说完就走了呀，你这个孩子，真是的，我才不要到楼上去，你那个房间堆满了书，我看着就头疼。”
    “我也是。”于夏眯着眼睛，点了点头，憨憨的样子好像站着就能睡着。
    “对吧，那些书看着就心里烦，也不知道你怎么能跟这些书过日子的，话说，上次你大伯说给你介绍个工作，你打算的怎么样了？”
    “妈，你买了什么来？”林然赶忙打岔，眼下这局面他真觉得自己完全无招架之力。
    “话说你到底靠什么维生啊？”
    在外人面前拆自己儿子台的妈妈除了老袁同志也没谁了吧。
    “我给你带了点黄芽菜，还有胡萝卜，都是崇明那边自己种的，很贵的，不是超市那些平价菜，营养很好的。不过哎，这些好东西给你你也就只会煮面吃，对了，上次那个事我跟你说的，你可别忘了啊，你小外公他们来上海我们总要招待一下吧，那个小时候总跟着你的阿珂你还记得吧。”
    “我也招待不了一家子人啊，妈，这事情你还是自己想办法吧行吧，我这边已经住了一个了，不可能再让小外公一家子住过来吧。”
    “这倒也是。”袁海芳自言自语，转念一想，又说：“那到时候吃个饭什么的总免不了，另外地主之谊也是要的，你总要带人家出去逛逛吧，那个什么海洋公园，还有什么迪斯尼，对了，还有你喜欢的音乐会什么的，你带人家去大剧院听演出也可以吧。”
    林然无奈只好全都答应下来随后送老袁同志出门，伸了个懒腰，再走回客厅，于夏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