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鸢道：“大家听我一言，你们的家园被黄河淹了，这河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退去，就算水退了，农田也会在很长时间内无法耕种。”
    农民们听了这话，心情沉重。
    确实，黄河泛滥之后，被河水淹过的地区，就叫做“黄泛区”，这个“黄泛区”是非常可怕的。土地的耕植条件会严重恶化，种啥庄稼都长不好，而且黄泛区很容易暴发各种瘟疫。
    这个影响可以持续数年之久。
    而且还有更离谱的事，就是黄河离开了原来的河道之后，它就变成了“没有河道”的状态。
    没有河道的黄河是很恐怖的，它会在平原上肆意地滚来滚去，就像一条任性妄为的水龙，想在哪里打个滚，就在哪里打个滚。
    也就是说，黄泛区还会随时的飘移。
    接下来数年里，他们都回不了家。
    老百姓们黯然无语。
    白鸢道：“没有家了，也没有钱了，今后的生活该怎么办？”
    没有人能回答他，所有人都说不出话。
    白鸢道：“我倒是有一个好办法。”
    老百姓猛地抬头，用充满期望的眼神看着他。
    白鸢道：“水贼抢光了你们的钱，你们就去水贼那里，把自己的钱抢回来呗。然后，咱们再占领了水贼的水寨，在他们的水寨里生活，岂不快哉？”
    老百姓们一听这话：“咦？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对呀，我的钱被水贼抢了，我去抢回来很合理呀，然后水贼被我们干掉了之后，他们的水寨就空出来了，咱们就住在他们的水寨里，就有家了呀。”
    “只是……这样做的话，以后如何生活呢？”
    “我们住在水寨里的话，就能捕鱼了。”
    “我不会捕鱼啊。”
    “我也不会捕鱼，但可以学啊，反正回家也没有耕地了。”
    “黄泛区好几年都没法正常种田，不学捕鱼，等死吗？”
    “不仅仅是没法种田，官府还会来收税。”
    老百姓们议论纷纷。
    白鸢微笑：“大家别忘了，还有我在呢。我会帮助大家，在水寨里生活下来的。现在我来问一问，有多少乡亲，愿意跟着我去小浪底的水贼寨子？”
    “我！”
    “我们全家都去。”
    “我也去。”
    先前只有少数人答应，但是很快，答应的人就越来越多，当表示愿意去的人超过半数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连原本不想去的人，现在看到大家都去了，也只能去了。
    其实……
    这也是一种裹胁。
    白鸢做的事，就和流寇们裹胁良民差不多。
    但是，行为虽然差不多，本质却差别很大。
    流寇裹胁老百姓是让他们成为自己的工具人，但李道玄裹胁这些老百姓，是为了让他们今后能活下去。
    白鸢大声道：“既然大家都决定了，那就好办了。今晚大家好好休息，明天早起，吃一顿饱饭。我们就走陆路去鹰嘴山，攻下水贼们的黄巾寨！”
    老百姓们：“好！”
    “干掉那帮子该死的贼。”
    “哇，要攻打水贼的寨子，不知道为啥我感觉好兴奋。”
    “虽然白先生叫我好好睡觉，但这种情况我根本睡不着吧，明天我提个锄头上吧。”
    “我家锄头没抢救出来，被淹了，我找个棍子去。”
    白鸢听到这些人的议论，不禁啼笑皆非：“你们兴奋个屁啊？攻打水寨是我的人上，你们在后面呐喊助威就行了，不需要你们出手。”
    第624章 水陆两路都行不通
    第二天，清晨。
    吃过一顿饱饭之后，白鸢率队出发了。
    他在白家堡的时候就是当地民团教习，有很强的组织群众的能力。
    首先将高家村民团的兵力一分为二，一半人驾船，先向北进入黄河，再沿着黄河绕到小浪底的鹰嘴山下面去。
    另一半民团则和难民们一起行动，在前面领路，率领着一万多难民，从陆路前往鹰嘴山。
    从横水镇走陆路去鹰嘴山，直线距离仅仅十几里。
    但是这十几里路没有官道，全是荒山野地，走起来颇为吃力。好在高家村民团走在前面，民团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硬生生给后面的老百姓们开辟出一条道路来。
    浩浩荡荡的大队伍，向着鹰嘴山挺进……
    ……
    鹰嘴山，东、北、西三面临水，视野开阔，形成总面积500余公顷的半岛。
    岸线曲折，分布着大小不等的水湾、半岛，北侧黄河中有湖心岛单渚屿，形成一大片天然的迷宫水域。
    鹰嘴山半腰处，树林茂密，林间深处，藏着一个小小的寨子。
    这里就是黄巾寨！
    最初建于东汉末年，由黄巾贼所建，后来被官兵摧毁。然后历朝历代，多次被摧毁，再重建，再摧毁，再重建。只要水贼还在，黄巾寨就会在。
    此时盘踞在黄巾寨里的水贼，就是那个两次与白鸢交手，两次被暴打的翻舟龙了。
    他是小浪底群贼中最有实力的一家，占据了最好的黄巾寨的位置，手底下一共有贼兵两百余人。
    平时分兵一半守寨，另一半出去抢掠商船、渔民，或者河边的老百姓。这一次黄河决口，倒是丰富了他的活动范围，让他烧杀抢掠的地域都变得更宽广了一些。
    此时他刚起床不久，坐在虎皮椅子上，一脸的不爽。
    连续两次被暴打，使得他在小浪底群贼中声望大降。
    昨天撤回来之后，好几个水贼头目都对他嗤之以鼻，一幅看不起他的样子，很明显，那几个家伙下次也许就不会给他面子了，会挑战他的老大地位。
    甚至很有可能率领手下来抢夺黄巾寨，抢他的老大位置。
    这让他恨得牙痒痒的，更加记恨白鸢。
    正满脑子盘算着下一次用什么办法报仇血恨呢，就听到一个手下上前来报道：“老大，大事不好了，那几艘奇怪的平板船，来到小浪底了，他们正在这附近的水域里乱转，像是在寻找我们。”
    翻舟龙的嘴角咧开，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找我？嘿！我们是有这么好找的？官府来找过我们多少次了？找到了吗？哈哈哈哈哈！就算找到了这个寨子，咱们大不了丢掉寨子往旁边山林里一躲，等官兵走了再回来又把寨子建起来便是。”
    手下们都笑。
    没错，小浪底群贼，什么时候怕过官府的水军围剿？就那几船人，能拿水贼们怎么样？
    他们乐呵呵地走出寨子，拉来树枝树叶，将寨墙覆盖好。
    这样的掩饰就够了，在河面上的人目力有限，从远处看过来，只会看到这里是一片树林，看不到躲在其中的寨子。
    很快，一艘平板船，就从山下方的水岸边驶过。
    甲板上站着不少高家村民团的水兵，正在对着山坡上仔细巡视，然而就和水贼们意料中一样，他们根本看不到黄巾寨。
    翻舟龙哼哼冷笑：“官兵找不到我们，我们却能随时找到官兵，这个就叫，敌在明，我在暗，立于不败之地。”
    水贼们都笑：“老大还会成语呢。”
    翻舟龙：“会几句成语不算什么，老子比那些只会用成语的酸丁腐儒厉害了一百倍。”
    “阿嚏！”正在高家村办公的三十二，突然打了个喷嚏：“呀？是谁在背后提到我？我这么招人喜欢吗？哈哈哈。”
    平板货船驶走了……
    水贼们毫无鸭梨。
    不一会儿，又驶来一艘平板货船，沿着江边细细搜索。没用多长时间，他们在山下的芦苇荡中，找到了好几艘水贼藏在那里的小舢板。
    民团的士兵乐呵呵地将舢板拖走。
    水贼们怒：“老大，这些家伙在抢我们的船。”
    “别急。”翻舟龙：“几艘船而已，丢了也就丢了，再造就是了。只要水寨不被发现，我们就是安全的。”
    平板货船很快又走远了，依旧没能发现黄巾寨。
    翻舟龙得意得不行：“比拼耐力的时候到了，就看他们找得了多少天，总不能无限的找下去的。”
    他正得意呢。
    一名手下突然大叫起来：“老大，快看，快看陆上……”
    翻舟龙头过来一看，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只见东南方向的山脚下，大群老百姓出现了，足足上万人，浩浩荡荡，正在向着山坡上爬。
    翻舟龙：“我操，这是怎么回事？”
    “是我们……我们抢过的那些老百姓。”
    “是横水镇那一万多难民。”
    “操，他们怎么跑来这里了？”
    “他们在帮那个穿白衣服的家伙搜山。”
    听到这句话，翻舟龙的脸色都黑了。
    这次事情真的大了。
    官府水师不可怕，因为人少，就算能催毁黄巾寨，也无法将他们干掉。
    但眼前这一万多老百姓就很可怕了，人数众多，分多路一起上山的话，他们这一伙人被找到只是时间问题。
    “糟糕透顶。”翻舟龙：“我们得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