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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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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婆都要跑了,我还装什么绅士。”◎
    “别这样,好吗?”隔着两千公里的距离,程砚深的嗓音低沉,仿佛红梅枝头压下了沉沉积雪,向下弯起的树枝,几近崩坏。
    沉默中,似有似无地叹气,鸟雀落在那重压的枝头,嘎吱作响的好像是落雪声,也好像是树枝的断裂声。
    沈洛怡抱着自己的胳膊,忽然觉出几分凉意,明明窗外正值闷热的盛夏。
    “我们别把这两个字放在嘴边好吗?怡怡。”
    沙砾碾磨而过,声线极低的磁性,递进她的耳腔,鼓震着心跳。
    心绪乱成一团,沈洛怡没有应声,只有呼吸在电流传导中交互纠缠。
    长达几分钟的静默,明明想要避开他的呼吸,却惹得自己心跳也乱了序。
    捂了捂自己的胸口,那杂乱的心跳声无从平静,良久,她听到自己说:“不好。”
    低淡而哑的嗓音,声音平直掠过,不含一丝情绪。
    下一瞬,不想再继续那些惹人烦闷的事情,她直接挂断了电话。
    很快,程砚深的电话再次拨了过来,沈洛怡有些头疼,像是有人用利刃刺在肌理中,还不断扭转着方向,将那一点痛楚放大。
    她闭了闭眼,短暂地逃避,手指挪到屏幕上挂了电话。电话刚挂,他的微信语音又弹了出来。
    眼皮垂下,世界陷在黑暗中,仿佛有人扯着她下坠,耳边俱是那些刺耳的声音,难听尖锐地穿透耳膜,还有白噪音阵阵,仿佛陷入针孔。
    世界嘈杂叫嚣,她不想睁开眼,更不想去面对这些。
    索性,把手机开了飞行模式。
    世界安静了。
    可以睡个好觉了,不用再去思考那些确定的或是迷茫的,程砚深父亲说的那些话,刺耳却也没那么严重,听过也便算过。
    恼过,再回想也难牵动情绪。
    似是而非,撩动心思,繁杂思绪沉淀后,却只惹着她急于确定的那份在意隐隐作祟。
    糊里糊涂也能过日,但她纠结着还是想要个确定的答案。
    她与程砚深之间的答案。
    沈洛怡是这样想的,很快陷入深度睡眠。
    醒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
    原以为睡了很久,其实也就刚刚一个小时。
    一道光线透过门缝递来,卧室里唯一的光亮。
    还有一点压低的声线,隐隐约约挺不清晰。
    “你就惯着她吧。”沈江岸不大,却足够她听清,声音里是明显的不满,“心心现在一言不合就跑回家,若是让外人听到,只会在背后指指点点我们教女不当,到时候闹大了对她的名声更不好。”
    洛茜是不太听这些所谓的名声礼仪的,她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她是我女儿,我不惯着她惯着谁。你别总拿那些所谓的教条枷锁束着她,她不累我看着都累。”
    又怕惊扰女儿的休息,她渐渐沉下音调:“一会儿心心睡醒,你要是敢多说一句话,这几天你就别在家里待了。”
    沈江岸敢怒不敢言:“你……”
    瞥见洛茜含着怒火的眼睛,又无奈叹气:“我知道了,茜茜,别生气了。”
    “……”
    沈洛怡抱着膝盖缓缓坐起,轻轻舒了口气。
    她慢吞吞地转头望向楼下的花园,流动的喷泉在夜光下波光粼粼,涟漪阵阵,几分宁静的安然。
    程砚深来提亲的那次,他们也是站在那里,几句之间达成联姻条件。
    那会儿还在春天,现在已经临近夏天的末尾。
    三个月时间。
    “心心,吃晚餐了。”洛茜轻轻敲开她的门,打断她的思绪。
    沈洛怡乖顺地点点头,踩上拖鞋慢悠悠地下楼。
    餐桌前,沈江岸早已等在了那里,手里还拿着经济日报,却也没翻动,明明视线早就望向行动缓慢的沈洛怡,却等她坐下的时候才放下报纸。
    “你准备在家里住几天……”沈江岸刚开口,就被洛茜瞪了一眼,生生转了语气,“你的脚腕怎么样了?没事的话,尽快恢复工作节奏吧。”
    沈洛怡点点头,正要开口,就被洛茜截了话,一向温柔的她难得面上出现几分戾气:“你问这个做什么?”
    “让你去公司代女儿上两天班,就这么难吗?心心身体还没恢复好,你就催来催去,就差这几天吗?”
    沈江岸被洛茜不留情面地指责,瞥了眼目光茫然的沈洛怡,他咳了声,小声提醒:“女儿还在这儿呢。”
    他还想要稍微端着点一家之主的面子。
    可洛茜根本不吃这一套,女儿的身体健康比任何都重要。
    语气更加严厉:“那你都知道女儿在这儿,还偏要说这些?”
    沈洛怡低头喝粥,慢条斯理地嚼着蔬菜,忽然觉得家里这样吵吵闹闹似乎也挺好的。
    至少比她一个人在那个空荡荡,到处是旁人装修的痕迹的别墅要好太多。
    “我吃好了,屋子有些闷,我去外面转一转。”沈洛怡吃得一向很少,只是随便囫囵咽了几口,便放了筷子。
    单薄的身形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微风拂过,吹动她的裙摆,仿佛下一瞬就会被行过的晚风带走。
    轻轻阖上房门,身后传来朦朦胧胧的声音。
    “让你别瞎说,你非要说些有的没的,要是把女儿气跑了,你也给我走人。”
    “茜茜……”
    “别叫我,你今天就给我搬出去。你在这儿已经严重妨碍到我们母女俩交流感情了,真是烦死了。”
    “……”
    那些声音落在耳朵里,温馨和煦,她不由抿嘴笑了笑。
    脚腕的伤势已经不太影响走路,沈洛怡还是放缓了脚步,在林荫小路上悠闲散步,往常她都是在这条路上陪着大本玩耍,忽然一个人,还有些无所适从。
    想起被她留在别墅的大本,她停下了脚步,打开手机,给李阿姨发了消息,请她代为遛狗。
    网络刚连通,一连串的消息涌进来,振动不停。沈洛怡只瞥了一眼,发过消息又重新进入飞行模式。
    她没特意看,真的没特意看,她只是随意地看了眼置顶的那个聊天框。
    99+。
    是程砚深发来的消息。
    长长一串“对方已取消”的语音通信。
    眼睫颤了颤,重新搅乱一池静水,半满的确定,又添上几分切实的安心。
    心下还未做出决定,她的手指已经重新打开手机,再次解除飞行模式。
    何铮的电话立刻打了进来,心悸浮起。
    她大概知道那通电话是谁拨来的,纤细的手指悬在屏幕之上,清透的眼眸定在手机上,一声声振动逐渐和她的心跳同频。
    在电话即将自动挂断的前一秒,沈洛怡按下了接通键。
    “怡怡。”冷清的声线染上几分燥意,沁凉又急切,平和中荡上的矛盾感。
    是程砚深,沈洛怡继续往前走,云淡风轻地应声:“哪位?”
    自然听出了他的声音,可依然这般询问。
    无意的,又故意的。
    呼吸声渐重,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无形间从听筒中透过来。
    静了半晌,他到底还是沉住气,语调重新归于淡定:“你老公的声音听不出来了?”
    “哦,那挂了。”沈洛怡抬头望向天边的弯月,有朦胧的淡云浮在之上,半遮半掩的月光,看得到却看不清。
    “别挂。”低声中不复往常的平静,似有似无地缱绻,还有一丝藏得很深的惶然。
    他的背景声中传来嘈杂的人声,还有机械音的日语广播声,沈洛怡眸光顿住,是登机前的提醒音,心跳空了半拍。
    “我们要离婚了。”捂着鼓震悸动的心房,她兀自轻声说道,“还好我们之前签了婚前协议,到时候财产清算也方便。”
    一声长长的叹息,程砚深偏冷的音色中卷上几分疲倦:“宝宝,等我回来再说好吗?”
    隔着距离,再提起那些她听过的恶言恶语,仿佛格外力不从心。
    沈洛怡努力睁大眼睛,掩下一点润色,在月光下闪烁清亮。
    手掌揉在喉咙间,掩下哑意:“好,等你回来我们就签字。”
    但他哑着的嗓音却没有任何遮掩:“做他的儿子,我自小没受到过什么优待。”
    “娶你是我唯一为自己做出的决定。”
    沈洛怡喉间滚动,手机下意识移开了一点距离,仿佛不想听到那些让她确定的话语,又急迫地想要得到那个确认。
    “怡怡,我只想要一点优待。”她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声,仿佛已经跳到了嗓子眼,“老婆不要被那些不相关的人气走,可以吗?”
    吸了吸鼻子,酸胀的泪意涌到眼眶,那恍恍的触动无从掩盖。
    沈洛怡再开口时,声音隐隐破碎:“所以,他真的跟你说过不要和我结婚这件事吗?”
    程易渡的话,她只有这一句很在意。
    “那为什么不跟我讲呢?”微风拂过,她才察觉到面上一阵凉意,泪珠簌簌落下,砸进土壤中,“程砚深,我从小没受过什么委屈,最大的委屈,大概就是同你结婚。”
    “如果让你哭了,那一定是我的错。”
    程砚深声音微涩,丝丝缕缕透入呼吸:“但若是让我再选一次,抱歉,我还是会和你结婚。”
    沈洛怡在同他说这些之前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委屈的,甚至也不觉得有什么值得哭的。
    只是听到他的声音时,心底压下的情绪不断膨胀,一分的难过被放大到十分,充斥着心房,仿佛快要无法呼吸。
    连说出口的话也缠上情绪,期期艾艾。
    宣泄的委屈过后,是后知后觉的恍然,蒙着迷雾,看不清晰。她急切地想要拨来雾气,去看探见明晰的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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