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回到茂华公馆后, 阮绪宁先一步上楼洗漱。
离开便?利店后,她?便?有些闷闷不乐:就算贺敬珩与周岑关系再要好,买生计用品这种?事, 也应该稍微避避嫌嘛……
搞得自己都不好意思与周岑对视了。
张妈照顾贺家少爷已经有些年头,自然也认得?周岑,见他面有醉态, 立刻去厨房里准备了醒酒汤, 叮嘱贺敬珩也喝一碗。
阮绪宁不在场, 剩下的两人?各自抿着面前的汤水,有一阵子没说话。
像是?缺失了润滑的两枚齿轮零件,又像是?年久失修扭曲变形的两扇移门,只要稍有动作, 就无法避免地会产生摩擦。
然而。
周岑自始至终没有展露出自己的真实意图, 贺敬珩也只能按兵不动。
半刻钟后, 他将已经见底的白瓷碗搁在餐桌上?,以?关切的口吻抛出话题:“你爸妈后来住的房子……”
周岑淡淡回应:“法拍了。”
见贺敬珩沉默了, 他兀自开起玩笑?缓解尴尬:“所?以?,刚刚才在车上?问你们?能不能收留啊。”
许多话堵在贺敬珩的嗓子眼里,末了, 只能掐头去尾地问:“最近还顺利吗?”
“你指哪方面?”
“各个方面。”
“紫焰传媒那边的待遇还算不错, 也给了我不少机会,只是?这条路不好走, 努力运气人?脉天赋,涉及到各个方面——能走多远,也不是?我能决定的。”
贺敬珩安慰道:“尽力而为吧。”
周岑点点头:“毕竟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至于感情方面是?否顺利……”
停了停,他声音愈沉:“你不清楚吗?”
目光停在对方鼓鼓囊囊的西裤口袋边缘。
那里, 露着四方盒子的一角。
硝烟弥漫。
局面却一点、一点明朗。
贺敬珩掀起眼皮,清冷的声线里带着一种?疏离感:“就算是?好朋友,也不一定就清楚对方的感情生活。”
耿耿于怀许久的一句话。
现在,原封不动地还给他。
周岑眯起眼睛,盯住贺敬珩,更接近于褐色的眼眸中,渐生释然。
他缓缓放下手里没喝完的醒酒汤,碗底轻叩火山岩桌面,猝不及防发出“哒”地一声脆响。
在空旷的客厅里、在寂静的深夜中,尤为清晰。
仿佛是?宣战的号角。
*
贺敬珩推门走进主卧时,阮绪宁已经洗漱完毕趴在床上?玩手机了。
见到丈夫走进来,她?匆匆翻了个身:“周岑怎么?样了?”
贺敬珩唇线绷直,却道其他:“怎么?都?不先?问问我?”
阮绪宁理所?当?然地回答:“因为他喝多了呀,路上?还说自己很难受呢……”
贺敬珩冲隔壁次卧一抬下巴,示意自己刚刚将周岑送回房间,随即抬手扯了一下领口。
是?准备脱衣服。
只是?,想到胸肌上?尚未擦掉的“兔兔头”,他停下动作,幽幽望向小姑娘,换上?一副慵懒腔调:“我也难受。”
某人?果然上?套:“哪里难受?”
“脑子晕晕乎乎的,好像有许多只小兔子在里面乱跳,还有就是?口干舌燥,浑身都?烫。”他坐到床边,猝不及防捉住阮绪宁的手,按在自己的胸膛前,“不信,你摸摸。”
块状分?明的肌肉轻微颤动着,无声的招摇。
阮绪宁登时头顶冒烟,被绯色沾染的双颊如同绽放的蔷薇花瓣:“还好吧,也没那么?烫……”
“还有更烫的地方,要摸摸看吗?”
“贺敬珩!”
警告无效。
见男人?带着企图欺身而来,阮绪宁往后躲了躲,倏地又想起什么?,神色紧张地打量着对方:“等等,你、你们?是?……那种?意思的难受吗?今晚聚餐喝的酒不会也有问题吧?要不要叫医生来给你们?看看?”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她?后怕地蹙紧眉头。
贺敬珩低声发笑?:“如果真有问题,你还打算‘舍身救夫’吗?”
哪儿有那么?多加了料的酒!
意识到反应过激,阮绪宁抿着唇,用指责他人?的方式来掩饰自己的尴尬:“我知道你的酒量很好,别想着骗我。”
贺敬珩轻嗤:“那你知道周岑的酒量也不差吗?”
就差把“他是?装的”四个字拍在桌面上?。
毫不意外,阮绪宁并没有接收到这个信息。
她?想了想,只回答字面上?的问题:“我们?那时候一起吃饭,你们?从来都?不在我面前喝酒,我哪儿清楚周岑的酒量怎么?样?”
贺敬珩拖长尾音“哦”了声:“那你怎么?清楚,我酒量很好?”
阮绪宁低头玩着手指,陷入回忆之中:“婚礼那天,别人?来敬酒,你都?是?自己喝掉的,没怎么?让伴郎挡酒……”
那个时候,她?天真的以?为,瓶子里的白酒早就被换成了水,直到闻见新郎官身上?浓重的酒气,才知道贺敬珩玩真的——换个角度来说,他非常虔诚地接受了那些?来自亲朋好友的祝福。
而她?,却害怕那会是?一个荒唐的新婚夜,便?借口身体不适,早早离席。
回观那一夜,也确实挺荒唐的。
但新郎并没有借着酒劲欺负她?。
贺敬珩捏住她?的下巴,迫使阮绪宁直视自己:“你倒是?挺细心的。”
这般充满占有欲的姿势,自然不只是?为了一句称道。
他复又压低声音:“所?以?那个时候,你是?在关心我、还是?在关心伴郎?”
新娘子哑然。
送命题啊?
衡量利弊后,她?含糊回答:“都?有。”
贺敬珩眸光愈沉,青黑色在面颊上?蔓延。
生怕丈夫借题发挥,阮绪宁痛定思痛,主动捧起他的脸吻了过去……
热烈而急切。
她?平日里几?乎从不沾酒,此刻却被带着酒精的热息裹挟,酥麻的舌尖卷起小小的浪潮,拍打着堤岸,将贺敬珩拖拽入其中,与自己共同沉沦。
短暂的失神后,贺敬珩反客为主。
在绝对的力量压制下,阮绪宁很快溃不成军,只能发出一些?零星的、破碎的、难成句子的语气词。
缠吻许久,两人?终于分?开。
阮绪宁急促地汲取着新鲜空气,不忘再一次强调他的重要性:“‘那个时候’已经过去了,现在,我更关心
依譁
你。”
显而易见的偏心。
听到了满意的答复,得?胜者扬起唇角。
可惜,这只是?一个预支的奖励。
阮绪宁怯怯与他商议:“贺敬珩,今晚你还是?去客房守着周岑吧?我觉得?,他的状态很差,你没发现么?,下车的时候,他连走路都?是?飘着的……万一大半夜难受吐得?厉害,没人?及时照应就麻烦了……”
贺敬珩的笑?意慢慢变质:比起唱歌,周岑那家?伙,或许更适合当?演员。
他索性敛起情绪,故作为难:
“我去隔壁守着周岑睡,你真的放心吗?”
“孤男寡男,酒后共处一室。”
“宁宁,你是?不是?压根就不在乎自己老公的清誉?”
阮绪宁:“……”
比起老公的清誉,我现在更在乎老公的脸皮——怎么?越来越厚了?
还没想出应对的话术,贺敬珩已经掀开被褥,自顾自将自己封印住,顺势,将她?捞入怀里:“而且,你不是?说今晚可以?……嗯?”
他点到为止。
阮绪宁婉拒:“今天好累啊。”
摸到小姑娘着急忙慌藏在枕头底下的手机,贺敬珩勾着挂饰,将其拖拽出来:“好累还不睡觉,躺在这里刷漫画?”
阮绪宁没有给手机设置密码的习惯,方才在青果工作室群聊里偷偷“细品”的漫画截图,就这么?直接展示在贺敬珩面前。
她?神情惊恐地扑上?去,叫嚷道:“你、你不许看!”
来不及了。
指尖滑动着屏幕,看清楚了画面内容,男人?若有所?思地挑了下眉。
阮绪宁又嚷了几?声,尾音却打着旋儿收住——没记错房间布局的话,二楼主卧与次卧仅隔着一堵墙。
虽说用了隔音材质,但她?刚才叫的那么?大声……
如果周岑还没睡,会不会听见啊?
没有再为难又羞又恼的小姑娘,贺敬珩将手机还回去,耳边继而响起为自己辩解的声音:“这是?《失落玫瑰》下周的稿子,都?到完结篇了嘛,肯定要让男女主角给读者们?发点糖——我们?小组的要求是?,亲热画面打圣光之前还是?要画完整的,不可以?偷懒,但、但只供内部交流,绝对不会发表出来!”
解释间隙,她?悄悄瞅着贺敬珩的表情。
没想到,男人?点点头表示理解,甚至给予鼓励:“画的不错。”
随后,是?理所?当?然地怂恿:“我们?也试试?”
回忆起自己到底都?画了些?什么?,阮绪宁涨红了脸:“那个姿势……就是?按照想象画的,好像做不到……算了吧,我真的……”
气氛烘托至此,野兽不可能放走猎物。
鼻尖抵着她?的锁骨,贺敬珩轻轻啃咬,声音里带着蛊惑:“……就不想试试草莓味和葡萄味?”
*
酒精味在房间里扩散。
一阵强过一阵的晕眩中,阮绪宁依稀能够闻见一丝水果的清甜。
这个角度,看不到贺敬珩丢在床上?的四方形纸盒标签,但嗅觉灵敏如她?,能够分?辨得?出——是?葡萄味的。
迎着昏黄的光线,两人?的影子都?连成了严丝合缝的山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