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4睚眦(微h,血腥暴力预警)
她只是跌落湍急河流,陆生动物终究离开水底。
她是家养的白天鹅,洁白羽衣之下,却是善于隐藏的食肉猛禽。
她见过江河,也去过湖潭。
她想去温室人工湖以外的水域,翱翔于湛蓝天空与灰黑远海。
常屿是个无业游民,一开始是给别人当代笔写文章,后来打了几个月的零工,i人干不得一丁点儿销售,攒下够花的钱就低物欲生活,反正也饿不死。
她啃卢荔,就像裴芷啃查茜茵,只有姐妹儿能靠得住。
seeingyou——她一个人经营这家酒馆,底薪带提成,不包吃但包住,还有五险一金,虽然交了也是白交,尤其是养老保险,常屿说自己根本就活不到那时候。
裴芷财大气粗,不看盈亏,工作时间和时长全靠常屿自己规定,大门锁中录入常屿的指纹,开开心心地回到查茜茵的家里收拾行李,好日子终于要到来了。
和常屿分别后,卢荔送她回家,得亏行李少,再多的话后备箱也挤不下。
一路向东,途径服务区,卢荔下车休息,点上一支香烟,嘴却把不住门:“你知道何湛延曾经住过这吗?我和常屿上学时住过他的房子。”
“抱歉哈,冒犯了。”卢荔看她不知所言,立刻道歉,“额……所以你俩真的……掰了?”
明知故问,明明是单方面的。
——两个远方来的奇迹女巫,从残暴君王的钢铁城堡中掳走了蠢蠢傻傻的恶魔公主。
——公主柔弱,却也是恶魔;暴君荒诞,终究是凡人。
裴芷望着她的眼睛,穿过迷雾,直面最锐利的寒光,如同血湖之上审判苦痛怨灵的堕天使。
“我曾经在这上学,我知道他在这个城市。”
“如果说以前……其实,要我说比现在好点儿。”
“现在,我不认为他有多么爱我,他甚至对我没有一丝一毫的爱。”
“因为,我就是这样。我不是爱他,我只是爱他们的脸和身体,常屿姐姐说得对——那种冲动不叫爱,那叫好色。”
卢荔鼓掌:“人不好色好什么?男人就像计程车,这个走了,你挥挥手,下一个就来。”
烟雾缭绕,冷清的服务区,艳阳高照。
“上车!常屿那边提前给你准备了惊喜,咱们得快点了,最好能赶上。”卢荔掐灭烟头,在地上用脚踩,扔进灭烟处,“赶不上的话,你、我,还有常屿,还有常屿的朋友,我们全都完了!”
裴芷不明白她的话,但还是跟随她上车,出发前手机莫名其妙地亮屏,锁屏界面上显示有两个未接来电。
卢荔瞄了一眼,问她不舍得?
今日天气好,前路漫漫明又亮,大道朝天,绵延千里。
“不舍得什么?”
裴芷注销了那个软件的账号,手快,不加思索。
“过去?”
从此没有菟丝花,她不再依附别人生长。
她是自己的胡杨。
“额,菡菡,我说的是男人。”
“我日你可别叫我菡菡,何湛延他女儿就叫这个,你要不还叫我裴芷得了。”
卢荔脑子乱了,何总啥时候有了孩子?没结婚的消息啊!哦单亲爸爸?可看他发朋友圈这么禁欲被工作快压垮的人一脸痿样居然能有个种?不能啊难道是外面的?也难怪毕竟酒吧夜场常客,估计是和哪个陪酒女工作失误喜当爹……不对他好像一直单身对哦他不是同性恋吗?
何湛延从地下室出来,拔出后庭插的震动棒,同时解开前面戴的锁精环,被掏空的他步履维艰,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新伤爬旧痕。
台阶上,地板上,滴落的液体淅淅沥沥,好像坏掉的水龙头,房间里充斥着可疑气味,无时无刻不倾诉这场性爱的暴力疯狂。
后面的第一次,被冰冷的机器夺取,不及阿芷纤纤玉手,扣弄耐人寻味,飘飘然若仙。
阿芷跑了,跑得匆忙,什么都没有拿走,连鞋子都在玄关处摆放。
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小何,我们好聚好散吧。
何湛延苦笑,悲伤、哀愁,阿芷留给他一个烂摊子,让他如何“好聚好散”?
阿芷走了。
客厅里,何菡菡在舔赫尔墨斯的羽毛,家里没监控,只有大门有一处,何湛延回书房里捯饬录像,看到一个女人翻窗户进来,过了多久,阿芷被她带出去。
他认识常屿。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小丫头片子净惹事,退租后何湛延没少求爷爷告奶奶再也不要让外公外婆租房子给别人,尤其是租自己的房间,回家了都没地方睡觉,还被她俩蛐蛐自己应该是男同性恋因为房间整洁没异味。
大脑放空,思索可否采取措施,比如报警。
不!不能报警!
绝对不能!
去过她工作过和居住过的地方寻找她,一无所获,能找的地方都去过了,最后甚至放下身段去看望宋亭道。
宋亭道在画室里赶作业,不想理他,何湛延静静地等待他画完。
一回头,俩人都愣住了。
无论是穿衣风格,还是外貌特质,都有些共同特点。
都是裴芷喜欢的类型。
一通电话,打给宋亭道。
是个陌生号码,传来阿芷的声音。
“歪?小宋……我走啦。”
何湛延一把抢过手机,宋亭道没拦住,被他推在地上,想爬起来夺回,谁知前者拾取刮刀沾上颜料盒里的普鲁士蓝指向他的画作。
宋亭道不敢乱动,跪在地上唯唯诺诺。
通话中的背景声音嘈杂且乱,掺着玻璃制品破碎之声,以及至少两人的交流对话。
钟声报时,不乏特色,这家店他去过。
他送的钟。
是查茜茵的店。
把刮刀插进颜料盒,他还给宋亭道手机,而后立刻前往目的地,当他赶到时,屋里只剩常屿一个人在打扫卫生,故友见面,还挺陌生。
“哟?巧了啊何总好久不……”
“不巧!不好!姬菡芷呢!她人呢!你把我媳妇儿藏哪儿去了!”
卢荔已经下了高速,到达她和裴芷曾经都居住过的城市。
城南的采摘园,裴芷曾经在里面包了一片土地,前身是个轰趴馆,有可供种植的大棚和人工湖,能居住的平房收拾利索,可以带人回来,因为她的变故,萧条许久。
她不知道常屿和卢荔是怎么发现这的,可能是到期后房东发租赁信息出租给她们了吧?
大棚前段是玻璃房子,后面成片的土地,当初裴芷种了草莓,越往后越茂盛。
两条草莓田垄之间,并未像商业采摘园那样铺设塑料布,而是裸露的土地,靠近后面的一条,中间挖出一道坑,刚好可以躺进一个成年人。
是个新坑,翻过的土地颜色比表面深,捏在手里略有些潮湿,卢荔说是她挖的,累个半死。
她蹲在地上,吃田垄上的新鲜草莓。
鲜红似血。
裴芷想阻止她,但看她吃得开心,只是皱了皱眉,没有多说什么,毕竟吃的只是草莓,而不是什么别的。
草莓果实又大又甜,肥料好,得益于裴芷的点子。后期常屿和卢荔共同照料,开垦其余土地也种植草莓,却没裴芷种得好。
“你需要铁锹吗?我看你之前用的质量不好,我们收拾干净以后添置了一批新的,放门口了哦,你自己拿我先回家了快点儿啊不然待会儿人醒了。”
卢荔没等她回答,转身往外走,走几步就跑起来飞奔,以为背后有什么洪水猛兽。
裴芷去门口拿起铁锹,细细观察,通体金属打造,刻意打磨过的尖端锋利无比,若是不小心触碰则会被割开一道伤口,抓田鼠和蛇挺好用,能直接将其拦腰截断。
裴芷回头,玻璃房子离她距离不近,外边看不到里面的场景。
坑底,躺着一个大肚子的女人,看大小已经有七个月。
那女人醒了,口中堵着肮脏的布料,手脚被同样的布绑住,难以活动。
是个老熟人,其实也不是很熟,裴芷已经记不清她的名字了,员工不用真实姓名沟通交流,她也一样。
上一次看到女人,是她那上小学的女儿带着她家养的两条狗来公司转悠,狗随主人,不牵绳在过道乱跑,停在裴芷的工位上尿尿。
小事一桩,都过去了。
裴芷被讹诈的二十万,进的是私人账户。
她提议的,她做了,她收了。
数钱数到手抽筋,多亏了这笔钱,把自己女儿送出国。所以当裴芷来公司割腕时,她巴不得裴芷赶紧死,死无对证,到时候就说是同行逼迫精神病患者来公司捣乱。
仇人见面,裴芷不眼红。
感慨几年过去了,她二胎都怀上了。
女人在坑底挣扎,想坐起身,看到她来,惊吓过度,一阵尖利地“呜呜”嚎叫声从女人被堵住的口中发出,又像是从喉中刺出,凄厉之声不绝于耳。
“操!婊子你吵死了!”
没什么可以多说的,她举起铁锹,戳进女人的身体。
凡人的血肉之躯,捅进去有阻力,大力往下,已经贯穿戳到脊梁骨或者地面,震得她手疼。
女人的声音更大了,痛苦的哀嚎如同魔咒一样钻进她的耳朵与脑子,吵得她心慌。
这次对准口鼻,事实证明这不是好的选择,目标点小,一不小心就会伤到眼睛。
堵口的布浸湿脱落,坚硬牙齿几颗粘在铁锹表面上带出来,她的手也被握把压出了痕。
血沫飞溅,雨点一般打湿她的碎花裙子。
声音小了,徒留不甘的呜咽。
在后悔吗?
后悔招学生暑假工?后悔不给她工资?还是……
——是后悔医务人员抬担架上来时,她没有拦住和她一样的暑期工去开门放行。
短短几秒的放空,是回忆她们之间长久撕扯的走马灯。
是那女人的走马灯,是她的心声。
——这种一次性的牛马,为什么还活着?我们钻法律的漏洞,赌赢他们法盲,毕竟学生不受劳动法保护?1?,她一个外地户籍的在校生,哪有空跑法院啊?试用期叁十日结束离职又如何?她一个暑假工就干一个月,公司规定没有提前一个月提离职就是急辞,《劳动法》虽然不保护她,但她也得遵守?2?啊!急辞就扣一个月工资。前几年还有个师范出来的应届毕业生当暑假工考叁支一扶,有本事别考反正我们没请假这一说,敢走我们就敢扣她工资,试用期内走的照样不给工资,屁都蹦不出来一个,有本事仲裁起诉?3?去啊!她们不遵守公司的条例,可我们大人有大量,再不济通知她学校怎么出了这么一个没诚信的学生?还敢要工资,她一个未成年工怎么敢造次?
她的牙齿碎裂,嘴巴不能完整合上,脱落的唇肉无法支持口型,也无法说诅咒话语。
裴芷注视着她可憎面目,目光下移,盯上她的肚子。
尖端对准。
电影《断头谷》中有一个桥段——寡妇的头颅被无头骑士割下带走,其腹部有一道伤口,查验后,是她腹中同样缺少头颅的胎儿。
一尸两命。
裴芷知道,没死干净一定会寻仇,只不过伺机而动,天意弄人。
她就是没死成,活下来的是她,死去的却是人性,是她的良知。
豁口产生,两边的肉仿佛被拉扯一样弹开,露出粉红色的嫩肉,在真皮层之下,女人的肚子上的厚重脂肪,有白有黄,被红色鲜血缓慢覆盖。
啧,浅了。
又是几次发力,裴芷想起炎炎夏日在家里切西瓜——自建房很漂亮,家人在外地工作不长回家,为她请了保姆,专门照顾她的起居。那天她执意要喝西瓜汁,却不让保姆佣人们切成块榨汁。
她用刀具,一次次戳进西瓜里,却不刻意贯穿。里面的果肉戳软到可以搅动,她握紧刀把一通乱搅,按动外面的西瓜皮,里面可以爆出汁来。
她像个疯子。
割开瓜皮,一分为二。
西瓜汁倒进杯子里,透着粉红,氧化过液体的处在红粉之间,颜色并不干净。
肮脏。
恰如女人此时敞口打开的肚皮。
黑色毛发混在血与肉中,一个残缺却成型的胎儿掉在她旁边,青灰色的皮肤露出白骨。裴芷还专门铲起来,置于她眼前。
“我还以为你孩子会喷出来,哟不好意思啊,我把他的把切下来了,要不是你嘴这样我可真想让你尝尝啊。”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女人恶狠狠地盯着她,眦目欲裂,一转绝望悲凉。想告诉她,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求你不要杀我。
为什么没有提前说呢?
说了啊,她忙里偷闲,在写字楼的楼梯间抽烟,醒过来就出现在这了。她看到常屿,记的这女学生,当初让她撤诉可费了不少力。一开始骂她,被常屿抽了两耳光就服软了,开始求饶。
然后叁叁两两的人,六七个?八九个。
围过来。
她认出了每一个被她们剥削压榨过的工人,从十六周岁开始,都是学生。
不听她解释,堵住她的嘴。
葡萄糖注射液维持她的生命。
直到卢荔带着裴芷过来,他们才散去。
无声无息。
女人的眼皮无法自主闭合,她的身体没了动静。
在憋气,在装死,用此拙劣的方法妄图减少罪孽偿还,她心底里门儿清,自己做过不该做的。
但她不承认。
裴芷高举铁锹,铲进女人的脖颈,骨骼硬,卷刃的铲头卡在其中。
喷涌而出的鲜血,令人作呕的气味弥漫。
女人已经停止挣扎。
“下地狱去吧!”
裴芷不慌不忙清理现场,周围肥沃的土壤用来掩埋,她的衣服上沾染属于女人的肮脏热血,逐渐变凉后颜色也不再鲜艳。
“妈妈?”一个穿着中学制服的小女孩,怯生生地扒门向里望,“妈妈……”
和她的母亲从一个模子刻出来,又矮又壮,不注重饮食和运动,脸上泛着灰土色。
裴芷感到厌恶,她讨厌孩子,没成年的都是孩子。
门后,卢荔带着怯懦的女孩进入,她凑在女孩身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卢荔关上门,向裴芷打招呼。
女孩来到裴芷身边,看到刚填土的新坑,又看看裴芷,俩人大眼对小眼,最后裴芷先开口。
“你放的是秋假?”
注:
[1]学生不受劳动法保护:根据关于印发《关于贯彻执行〈中华人民共和国劳动法〉若干问题的意见》的通知劳部发〔1995〕309号第12条规定:在校生利用业余时间勤工助学,不视为就业,未建立劳动关系,可以不签订劳动合同。
[2]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劳动法》第叁十一条规定:劳动者解除劳动合同,应当提前叁十日以书面形式通知用人单位。
[3]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劳动法》第叁十二条规定:有下列情形之一的,劳动者可以随时通知用人单位解除劳动合同:(一)在试用期内的;(二)用人单位以暴力、威胁或者非法限制人身自由的手段强迫劳动的;(叁)用人单位未按照劳动合同约定支付劳动报酬或者提供劳动条件的。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劳动合同法》第叁十八条规定:劳动者在享有特别解除权的情形下可无条件与用人单位解除劳动合同,即用人单位有下列情形之一的,劳动者可以解除劳动合同:(一)未按照劳动合同约定提供劳动保护或者劳动条件的;(二)未及时足额支付劳动报酬的;(叁)未依法为劳动者缴纳社会保险费的;(四)用人单位的规章制度违反法律、法规的规定,损害劳动者权益的;(五)因本法第二十六条第一款规定的情形致使劳动合同无效的;(六)法律、行政法规规定劳动者可以解除劳动合同的其他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