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泉抬起头：“是你啊，没人，坐吧。”
    “真巧，焦艳没跟你一起？”
    ?“她还在改稿子。”
    胡雪松给文案组下的任务是一天必须通过五篇，程泉交差了，焦艳确实压力很大。
    路菲菲扯了几张纸巾擦桌子：“你真厉害，一下子就全过了。”
    程泉无声地叹了口气：“赶巧了而已，说不定，明天一篇没过的就是我了。胡……他的标准很飘，他永远只有一句话’感觉不对’，怎么不对，不知道，他指导的方式更是让人听不懂，完全靠猜。但是齐欢很喜欢他，因为《星际玫瑰》是他负责的，成绩很好。”
    程泉点的面上来了，是一碗鸡丝麻酱凉面，她随意地用筷子拌了几下：“听说下个考核期，胡雪松和林云中间会有一个人升级别，现在两人在较着劲呢。
    今年大年初一的时候，胡雪松给当时的文案发短信，催他稿子，那个文案在老家，没带电脑，一直到初七才回公司开工，然后没过十五呢，这个文案就以’不符合预期’开除了。”
    说完，她大口地吃起来，五分钟不到，就把一碗凉面吃完了，她擦了擦嘴，站起身：“我先上去了，你慢慢吃。”
    第12章
    “你们要是再不想起来整合广告平台，我就自己搞一个算了，好烦啊。”
    路菲菲坐在电脑前，在心里抱怨着。
    一直以来，广告投放都得靠渠道。
    从古代往墙上刷广告开始，一直到近代的电视报纸杂志，再到网络时代招人恨的满世界飘的小广告……
    只要给钱，只要不需要跟大公司抢广告位，这些都不是问题。
    问题是，传统媒体太挤，新兴媒体太杂，哪怕再小的渠道，都得去操心。
    从2015年的某一天开始，再也不需要投放的人一家一家的谈。
    玩免费游戏想复活，要看广告；
    想要兑换免费购物券，要看广告；
    各种视频平台夹着的滚动小字广告……
    所有这些小广告，都有公司提供一站式服务，甲方只要给钱就行。
    现在，完全没有。
    投放不是路菲菲管，但是，如果投放结果不好，投放组绝对不会说是自己不对，而是会甩锅到负责内容的人，也就是路菲菲头上。
    虽然文不需要路菲菲写，图也不是她画，但是她需要根据不同平台的素材要求，来做不同的规划，给美术组和文案组下发需求，然后验收。
    不合格的要他们重写，合格的就给投放组。
    谁验收合格的素材出问题，谁要负全责。
    路菲菲还在研究某个大论坛的版面广告投放要求，忽然看见同事们三三两两站起来，有人招呼她：“开会。t”
    会议的主要议题是调研组分享问卷调查结果。
    调研组把调查问卷和分析报告打印出来，放在每个人的面前。
    这是路菲菲第一次看到调查问卷，她发现这个问卷相当的粗糙，感觉像是从某个网站上下载下来的通用版，完全没有根据《永恒之心》的调性进行对应的调整。
    分析出的结果也一言难尽。
    比如：玩家希望从游戏中得到什么样的体验。
    答案分析：玩家希望在玩游戏的时候，得到放松和即时的回馈。
    不图放松和即时回馈，谁玩游戏啊！
    去上班不好吗！
    为什么游戏从古至今，不管怎么变换形式，都讨人喜欢？
    就是因为它可以放松和即时反馈啊。
    做调查得出这个结果，等于费了半天劲，调查成年人对工作的期待，得出的结论是：成年人都希望工作可以钱多事少离家近。
    再看其他问题和分析，也差不多。
    当调研组的组长林云说完之后，向在座的人问：还有没有其他问题？
    文案组的胡雪松马上问：“玩家觉得这个游戏给他的直观感受是什么样的？是温馨的，是热血战斗的，在视觉上有什么意见？”
    调研组的三个人一起翻看问卷，最后林云告诉他：“我们这次的问卷里没有提出相关的问题。”
    其他几个老员工依次提出的几个问题，也都没有得到解决。
    还没等到路菲菲说话，调研组已经被问得张口结舌。
    最后他们组长只得答应重做调研。
    其实，以路菲菲对现阶段游戏产业和玩家心态的了解，以及对营销套路的认知，不需要调查问卷，也能交出策划方案。
    但是，策划案在过审的时候，会被提问：“你这么做有什么依据吗？”“有没有数据支撑？”“有没有对标的成功案例”。
    所以，不管怎么样，还是得先有调研数据。
    路菲菲以“想看看玩家真实心声”为由，把原始调查问卷全部拿过来，她自己从数据里看结果。
    不行，完全看不出来，这个问卷设计的太烂了，全部都是常规问题，得出的答案也是常规答案。
    路菲菲的脑中闪烁着一个大大的表情包：我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jpg
    唯一看出问题的是问卷里的两个问题：
    4、你是否能接受剧情里的悲剧剧情吗？为什么？
    答案基本上是能接受，因为悲剧剧情让整个故事更深刻，大团圆结局固然令人高兴，但是看完就看完了，不像悲剧，隔很久还能想起它。
    18、你玩过的游戏里记忆最深刻的剧情有哪些？
    给出的答案里五花八门，但95%的答案都是温馨的、感人的、救赎的……比如仙剑和剑侠系列的所有完美结局。
    就连有人填的仙剑一，也是林月如抱着李忆如撑伞转身，而不是林月如被锁妖塔的石头砸死。
    然而，调研团队对玩家对游戏调性偏好的分析结果是：玩家更喜欢悲壮的风格。
    路菲菲找到胡雪松：“威尔森，调研组的那个问卷根本不行啊，太耽误我们的工作了。”
    胡雪松深以为然：“是啊，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能把二次调研做好。”
    “我不太能理解，为什么专业的调研团队会做成这样，感觉他们的问题设置都不对。林云她们这么做，是不是有什么深意？或者是严总给了她们特别的指示？”
    胡雪松不屑地撇撇嘴：“哪有什么深意，她们就是不懂，林云根本就不是做市场的，她原来是在一家4a广告公司负责接洽客户的客户经理。”
    路菲菲不敢相信：“客户经理？不就是销售吗？市场调研跟销售，还是相差挺多的吧。”
    “嗯，林云面试的时候说她是公司的金牌销售，因为她善于收集甲方的需求，只有需求对上了，才能顺利交货，才能得到下一笔订单，齐欢一听很有道理，就录取她了。”
    “4a广告公司的金牌销售，跑来当一个创业公司市场部的组长？”路菲菲的内心闪过一个想法：不会是这个广告公司的名字就叫4a吧？
    路菲菲看着白板上写的项目进度计划表：“他们这个调研结果太拖了，要是他们二次调研又做出这种东西，咱们的活还干不干了？”
    胡雪松也这么想：“你有什么建议吗？”
    “有没有可能把他们组并过来？我可以出问卷，她们派发和回收问卷。”
    胡雪松没理解：“不并过来，你也可以帮他们想问卷。”
    路菲菲一笑：“我现在帮他们想，又不算我的绩效。何必为他人做嫁衣裳，可是他们做不好，又会影响我们的工作。”
    如果这是以前的国营企业，路菲菲这种思想是要被批评的：“斤斤计较”“一点团结合作的意识都没有”。
    时代不同了，团结合作的前提是互利互惠。
    胡雪松心中一动，想到关于他和林云之间，要挑一个人升职级的事情，趁着现在林云没做好，何不趁她病，要她命。
    他刚想开口，想了想，话锋一转：“现在不着急，等他们的第二次调研结果。”
    路菲菲：“好。”
    调研组刚做了第一次，就着急想夺权，会适得其反。
    得让他们再出一次错。
    路菲菲又说：“要不，我现在先准备一下问卷内容，要是第二次问卷也有问题的话，可以及时顶上，不至于耽误项目进度。”
    胡雪松点头同意。
    路菲菲是故意这么说的，如果她没有跟胡雪松先通气，等第二次调研组再翻车的时候，她直接把她做的调查问卷拿出来，可能会让胡雪松对她的工作能力产生不切实际的幻想。
    领导嘛，都这样，今天二十四小时交稿，明天就要压到十二小时，后天六小时。
    某996福报厂的口号就是“今天最好的表现，是明天最低的要求”，打工人总得给自己留条活路。
    晚上下班时间，调研组没有一个人走，伍雯拉着路菲菲：“楼下新开了一家酸菜鱼店，你陪我一起去吃好不好？”
    “好。”
    在店里刚一坐下，伍雯就开始抱怨林云是多么的奇葩：“本来我们说要找专业的市场调查公司做，她非得说这点小事，自己解决不就行了，给公司节省经费，要是什么事情都外包给其他公司做了，就无法显出我们的价值，工作替代性很强，不知道哪天就被公司干掉了。”
    整个调研问卷工作流程真的与路菲菲想的一样，组员们在网上搜索其他公司的调查问卷，他们感觉有用的问题，就放上来。
    甚至没有问过负责广告制作的部门想了解什么。
    在等鱼、吃鱼的过程中，伍雯一直在吐槽。
    这与路菲菲记忆中的性格完全不符，大概是因为上一世她没有被分给林云，而是对外协调组。
    期间路菲菲一直在听，不时表达一下惊讶：“真的吗？……不会吧……”
    没有做任何额外的评论。
    根据她对伍雯的认知，如果今天她帮着伍雯说林云任何不好的话，明天就会传开“路菲菲她说林组长……”，中间还不知道要添油加醋变成什么样。
    不知不觉，伍雯跟她说了好多组里的内情，就是一帮外行，还企图帮公司省钱，不愿意找专业来做这件事，所以才会做成这种鬼样子。
    伍雯很沮丧：“怎么会这样，我还以为跟着林云能学到什么呢。”
    “加油，你一定能在工作中成长的。”路菲菲很真诚。
    回家打开企鹅，野火的头像疯狂闪动：【求救求救，江湖救急，你有没有认识的制作公司，便宜点，我们公司以前合作的展板供应商老板卷了我们的定金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