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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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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城东大门下,胡瑾介绍起过往历史。
    “城东原是由旧城扩建,所以府署仓库都在里边。城东住的多是官人,城西是商肆,住的多是商人。”
    听着胡瑾的讲解,赵启谟跟随胡瑾走出城东。
    从城东走至城西,一路盛景入目,商铺林立,货物琳琅满目,各国商人云集。却不想胡瑾不走大街,带着赵启谟进入巷区,穿越小巷,眼前豁然开朗。胡瑾指着眼前一条延伸至海口的水渠说:“这便是城西的澳口,海船停泊于海港,遇到风暴往往折帆沉船,而后才挖上这条水渠,四方往来船只便都停泊在澳中。”
    赵启谟看着澳中密麻的帆船及两岸高低不齐的建筑,他想这里杂居着五湖四海的人,对走海路的人而言,这里可能是抵达广州的第一个场所。
    参观过澳口,赵启谟随着胡瑾穿越一条窄巷,赵启谟留意到巷名叫:三元后巷。
    这日,胡瑾带着赵启谟去城西商肆,去番坊,去番学,归程时,又经过朝天街。
    赵启谟知道这里是城西最繁华的地带,想起李果说他在城西的一家珍珠铺当伙计,便问胡瑾是否知道沧海珠珍珠铺。
    “怎会不知道,那是城西最大的珠铺,就在前方,我带你过去。”
    胡瑾始终热情无比,看来纯粹是乐在其中。
    “并非是要买珠子,在外头看看便行。”
    赵启谟没打算进入珠铺,只想站在外头观看一番。
    “好好。”
    胡瑾眉开眼笑,他闻着赵启谟身上的龙涎香气息,看着他那张英俊而深致的脸,心里十分舒畅,真是赏心悦目。
    这人不愧是京城来的世家子,又年轻又好看,举止投足间儒雅别致,何况声音也是悦耳动听。
    “便是这里。”
    胡瑾指着一家彩楼彩络的门面,两人已站在铺外。
    赵启谟朝铺内探看,里边有典雅别致,有二三顾客,四五伙计。在这伙计之中,李果的身影挨靠着柜台,他正在接待一位牙侩,和牙侩清点、结算货物。李果侧对铺门,专心致志。
    不同于在熙乐楼相遇时穿着的华服,李果今日着布袍,蹲在地上,边点货物边筹算,还在账本上勾勾画画,十分老练。
    见赵启谟往珠铺内看得目不转睛,胡瑾也朝赵启谟注视的方向看去,发现是位年轻伙计,看着还有几分眼熟,约莫是在哪里见过。
    “要不,进去瞧瞧?”
    胡瑾想这位世家子,用着最好的龙涎香,不可能买不起珍珠,可为什么站在门外踟蹰不前。
    “天色不早,也该返回。”
    赵启谟不再停滞,从李果身上收回目光,离开珍珠铺。
    回到官舍,夜里卧床休息,赵启谟眼前出现李果在珍珠铺里的样子,也想起在熙乐楼,辞别时,李果眼中的错愕。
    赵启谟并没有和李果叙旧的念头,毕竟两人一个官宦子弟,一个仆役,亲自去找他,想想也颇为荒诞不经。而让仆人拿名帖去招他来官舍,又显得太过生份。
    虽说是这样,第二日午后,赵启谟带上一位叫阿鲤的仆隶,托口要去卖香药,仍是前往城西。
    赵启谟身上有只巧夺天工的金香囊,里边存放的是龙涎香。这种香药,价同黄金,香味尤其别致、隽永。显然,他并不需要买香药。
    抵达城西,天近黄昏,赵启谟在朝天街一家分茶店落座。他的装扮仪貌怎么看都不像是坐一楼的客人,以致周身品茶、用餐的人们,朝他投去疑惑目光。
    赵启谟的位置挨着沿街的窗户,能看到街外的行人,和对街的商肆。
    茶博士提水点茶,赵启谟无心观看,店小二过来招呼,赵启谟随意点下几样食物,他悠然品茶,注视对街。
    阿鲤约莫十三四岁,侍立在赵启谟身旁。他童心未泯,在分茶店里四处张望,也朝街外探看,似乎样样有趣。
    天色渐黑,对街的店铺逐一关门,唯有这些酒楼食店还在营业。
    对街的沧海珠珠铺打烊,伙计们陆续出铺,李果走在后头,他仍是一身布袍打扮,和一位个高的伙计交谈几句,独自一人挨着街边行走。李果走过茶肆时,赵启谟本想将卷起的帘子放下,遮挡李果视线,不想李果似乎在思绪着什么,只是低头行走,对四周毫无兴趣。李果径自往前走,他步伐不急不缓,穿越过人群。
    记忆中的李果小胳膊小腿,调皮机敏,容貌秀气。长大后,稚气脱去,五官长开,越发清秀,他身材修长,仪态端正。他穿身暗蓝色的布袍,因为天渐冷,在袍外罩件月牙色的旧衣。他的发髻如堆鸦,眉眼如画,发髻上还斜插枝略有些枯萎的桂花。
    赵启谟端详着,想着李果无知无觉,不知道他在想着什么,是要到哪里去。
    “阿鲤,你跟上那位蓝袍白衣,头插桂花的少年。看看,他是要前往哪里?”
    赵启谟吩咐阿鲤。阿鲤虽然不解,还是听话跟随过去。
    目送李果和阿鲤一并走远,赵启谟端起茶盏,低头呷茶。
    第45章 阿鲤的名帖
    阿鲤返回,已过半时辰,这小童路上显然奔跑过,脸色潮红,额上挂着汗水。
    “回来了,跟着他去哪里?”
    赵启谟面前一桌菜肴,没动过几次筷子。
    “公子,我跟着他一路走,走过两条街,来到一处后巷,见他往一家食肆里去。”
    阿鲤用袖子抹汗,边说边喘。
    “是怎样的食肆?”
    赵启谟搁下筷子,此地的菜肴虽然新意,味道也不错,但远远不及京城的精致、讲究。
    “就是那种下等人粗腹的食肆,卖些煎茄子、煎豆腐、菜羹。”
    阿鲤做为大宅里的仆人,对这样的食物都不屑一顾。心想这人穿着不差,却吃着脚力、水手的食物,原来是个外富内穷的人。
    赵启谟执汤匙搅拌一碗乳糖团子,一阵沉寂,他不大爱吃甜,一口也没尝。
    “往后呢,还去了哪里?”
    赵启谟觉得如果只是跟到食肆,用不着这么久。
    “我本来思量,他不知几时才会吃完,不想他喝下一碗菜羹,就往外走。我跟上,见他进入一间店舍,我想他便住那里,急忙跑回来禀告舍人。”
    阿鲤是赵启世那边的仆人,抵达岭南后,才被安置在赵启谟身边,向来只是听话而已,也不去问,让他跟踪这么个人是要做什么。
    “是怎样的店舍?”
    赵启谟咬下一颗团子,芝麻甜馅溢满口,觉得似乎也不难吃。
    “就是那种木搭的矮房,往时不住人,专门出租给贩夫闲汉居住的店舍。”
    阿鲤想赵舍人可能不曾见过这样的房子,得是那种又挤又乱又穷的地方才有。
    赵启谟不再说什么,这委实有些出乎意料。
    却不知道,李果那日为何前去熙乐楼,还穿着一身不错的衣物。
    他从闽地前往岭南,可是将娘和妹妹遗留在刺桐?
    为何会前来广州?
    珠铺懂筹算记账的伙计,工钱不低,听李果说他来广州有八九月之久,不至于要过着这般艰难的生活。
    赵启谟抬头,看着一桌酒菜,想着自己随意点上这么些食物,着实是铺张浪费。
    此时,才被人跟踪到住所的李果,还浑然不觉。
    后巷住户多,人杂,阿鲤又是个半大的孩子,没人会注意他。
    李果到房间里更换一套粗布衣服,走出房间,在店舍院子里伸伸腰,舒展舒展筋骨,他望着天上明月,想着,月圆云少,不用提灯照明。
    近来,几乎每晚,李果都会去妓馆跑腿,毕竟收入不错,而且近来比较穷嘛。
    他不大乐意去想起赵启谟,觉得也就那么回事,如果还有机会遇到,就把香囊还给他。
    许什么不相忘,也是年少荒唐事,赵启谟这么一位官宦子弟,根本没空搭理他这么个贫家子。
    无外乎他是穷了,身份卑微,如果他也是位官人之子,启谟,必然会和他把酒言欢,就像熙乐楼里,陪伴在启谟身边,和启谟谈笑的朋友。
    深夜,赵启谟于睡梦中再次梦见一片汪洋,他在汪洋里浮沉,李果滑动手脚,朝他游来。李果揽住他的腰,双脚踢水,竭力往上浮。他们半个身子贴在一起,李果的脸也挨得很近,却不是年幼时那张脸庞,换成了成年后的脸,他眉眼温柔,白皙的脸在阳光照耀下仿佛象牙般耀眼,他嘴角弯起,是个漂亮的笑容。他的脸庞映在赵启谟眼前,长长的发在水中张开,他启唇,似乎在诉说着什么,在海水中却静默无声。
    赵启谟从睡梦中醒来,坐在床上,捂住额头,他的长发披散在肩,四周昏暗。
    有多久,不曾再做过溺水的梦?回京之初还会频繁梦到,后来却又突然不再梦见。但就在今夜,赵启谟这梦又清晰了起来,梦中的自己躺在深海里,仿佛羽毛般轻盈,却又像磁石般沉沉的下沉,而李果总会在上方出现,朝他游来,揽住他,他便像被拴绳的风筝,缓缓被往上提,每每在心跳加速,接近水面时,赵启谟都会心悸醒来。
    这似乎不是关于死亡的恐惧,或许有着其他更深层的意义。
    如果单单只是在提醒自己这救命之恩,倒也罢了,梦中的感觉难以言语,总觉诡异陆离。
    离开闽地已有三年多,当年发生的一些事情,记忆本已淡薄,但这些日子,又逐渐被想起,浮现在眼前。
    还记得他和李果交换过信物,他给李果一件金香囊,李果给他一条拴有花钱的五彩绳。
    那条五彩绳,戴在赵启谟手腕上,直到回到京城。
    回到京城不久便取下来,收起来,大概是放在冬衣箱柜之中,许多不曾拿起来看过。
    起初,赵启谟也会抬起手腕,看到五彩绳,想起远在他方的李果,但渐渐便不想了,渐渐这条寒酸的手绳便被压在柜底。
    说是忘记了,这些其实都还记得,甚至离别那夜的情景又历历在目。
    还记得出城西那个平旦,在门口等待李果,没能等到。在母亲的催促下,匆匆上路,走了很远很远,李果才追过来,在高处挥舞喊叫。
    喊他的名字:启谟。
    启谟,启谟,启谟……
    李果的唤声,从童稚到成熟,声声在耳边响起。
    他在城郊的高地上拼命喊着,他在热闹的熙乐楼里深切喊着。
    赵启谟从迷茫中抬起头,发现自己坐在床上,窗外的月光正照在自己身上。
    朝天街的夜晚,阿鲤站在珍珠铺外,等待李果关好铺门,准备离开时,他才凑过去,躬身递给李果一张名帖。
    李果接过,以为是哪位牙侩家的仆人,要请他去喝个茶吃个饭什么的,也不觉得奇怪。
    “我是赵佥判宅中的仆人,奉二公子之命,给李工递送一份酒菜。”
    李果正欲打开名帖,听到阿鲤的介绍,他惊讶地抬起头。
    “你说什么?”
    李果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是赵佥判宅中的仆人。”
    阿鲤挺直腰杆重复一句,来头很牛的好嘛,为什么这人显得迷迷糊糊。
    “我未能有幸结识赵官人,小童你可是找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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