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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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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至于。”赵泽雍好笑道:“小八这事儿不能瞒,明早就会有三份奏折上呈父皇,主要看他老人家的意思。”
    容佑棠有些忐忑,脱口而出:“陛下会怪罪我们看顾不力吗?”
    “嗯?”赵泽雍挑眉,气定神闲道:“要怪罪也是怪罪本王。不过,离宫外出历练,谁也不敢保证万无一失,本就有多少风险,父皇心里也明白。”
    机会正好,容佑棠顺势把当时分头行动的经过细细说了一遍,算是交代,免得庆王心里没底。
    “怕甚?”郭达躺被窝里缩着脖子,嘟囔道:“在西北的时候,比这儿危险十倍不止,谁没断过几次骨头?都得扛着,咬咬牙就过去了。”
    赵泽雍只当表弟在说梦话,无奈嘱咐容佑棠:“你转告当时共同寻人的几个:本王知道你们辛苦,会给你们记一功。可小八毕竟伤得不轻,跟着的人虽然是他自己安排走的,但明面上也不宜表彰你们了,只能算功过相抵。日后再找机会封赏。”
    容佑棠唏嘘感慨:“我们一听说八殿下摔伤骨折,就都吓住了,哪还有心思想封赏啊。”
    赵泽雍眼神专注,笑道:“还能把你推出去不成?”
    容佑棠对视,欲言又止,忽然词穷了,低头忙煮茶。他心不在焉,夹子在几个小瓷盅里点来点去,随意夹起个不知什么,就要往茶汤里放。
    “要放蜜橘吗?”赵泽雍抬手挡了一下。两人对坐,中间隔着热气氤氲的小茶炉。
    “不放。”容佑棠下意识摇头,可回神低头看看,却发现自己就是夹着个蜜橘……他定了定神,若无其事将其放回原处。
    片刻后
    “郭公子,喝茶吗?”容佑棠招呼问。
    然而避风角落的铺盖里没有任何回应,呼噜声渐起。
    “小二睡着了。”赵泽雍扭头看几眼。
    容佑棠笑道:“喝完暖和暖和,您也就休息吧。”
    “你呢?”
    “我去找卫大哥,他们屋里总有几个人休沐回城的。”容佑棠答。
    赵泽雍四下环顾,看看后帐、再看看前帐,沉吟不语,有意留下对方,可惜场所太不合适。
    容佑棠却三两下喝完茶,匆匆收拾好煮茶器皿,困倦道:“殿下,没有什么吩咐的话,我想去睡了。”
    烛台安放在方桌一角,斜斜把人影打在帐布上,一坐一弯腰,密不可分,像极抱坐的姿势。
    真想让你留下来。
    可暂时是不能够了。
    “等着。”赵泽雍走进后帐,从柜子里翻出两条毛毯,一条经过时随手覆在表弟身上,另一条递给容佑棠:“他们屋里没暖炕,别冻坏了你。”
    “谢殿下。”容佑棠接过。
    两人一时都没动。
    外面狂风席卷,营帐帘角被拍在撑柱上,发出重重“噼啪”的一声!容佑棠如梦惊醒般,抱着毛毯转身匆匆往外,头也不回地说:“您歇吧,我走了。”
    “好。”赵泽雍原地不动,低声目送。
    ——你再不走,今夜就走不了了。
    ——
    次日清晨
    难得旬休两日,伙房前期琐碎麻烦解决后,后期只需督查即可。
    容佑棠缩在借来的铺盖里,贴身裹着毛绒绒的毯子,任凭同屋的亲卫粗手粗脚、咣当咣当,也睡得香甜。
    直到卫杰吃完早饭回来。
    “容弟?容弟?”卫杰连喊几声。
    “……”容佑棠蜷缩成个虾子,毫无回应。
    “伙房今早蒸的杂粮馒头,又香又松软,还有小米汤,赶紧起来吃。”
    “算啦,让他睡吧,日夜辛苦熬着,学里难得歇两天。”昨夜和卫杰一同下水救人的陈际阻止。
    “我就逗逗他,这小子睡一晚不带翻身的,估计被抬走也没反应。”卫杰忍俊不禁,整整腰间跨刀。
    几个下值回来的亲卫脱掉汗湿靴子,纷纷换上火塘前烤干的,那陡然喷发的异味,把容佑棠熏得渐渐清醒。
    陈际苦恼道:“那位真难伺候,鸡汤面都不吃,咱们殿下还吃杂粮馒头呢。”
    “我这就要赶回府里,带个厨子、再多带些新鲜菜蔬肉类来,如果赶不上午饭,肯定要糟。”另一名亲卫叹气摇头。
    容佑棠半睡半醒,迷迷糊糊想:他们讨论谁?
    “郊外村里当然比不得宫里,有热汤饭菜吃就不错了。”
    陈际小声抱怨:“我昨夜几乎一晚没睡,端茶递水伺候解手!”
    “不是吧?那么能折腾?”
    “咱殿下就从不那样,咱们想伺候,他还不让呢。”
    陈际颇为幸灾乐祸:“换班喽,我歇半天,轮到你们谁去里正家?”
    他们在讨论八皇子!容佑棠彻底清醒了,但不好突然插话,只能尴尬装睡。
    卫杰拍拍佩刀:“我和小利子,怎么?你想换?”
    陈际立即摇头,坚拒道:“开什么玩笑?老子要补觉,晚上还得去伺候。”
    “放心吧,肯定只是暂时的,若长住,殿下必会从府里调内侍来,咱们又不是专职伺候的下人,外面大把活要干。”卫杰安慰道。
    短暂闲谈几句后,他们各自散去忙活,陈际几人一缩进铺盖,就鼾声震天,此起彼伏。
    容佑棠又闭目养神两刻钟,最后被伙房副管事跑来晃醒,方同心急火燎道:“小容哥?容大哥?快醒醒,都等着你拿主意哎!”
    容佑棠顺势睁开眼睛,有些吃惊,忙问:“伙房出事了?”
    “没出、也算是吧!”方同急得抓耳挠腮,愁眉苦脸地说:“八殿下早饭还没用呢!我们送去了馒头米粥、鸡汤面鸡粥、烙饼包子,可全被退回来了。据说那位殿下没有胃口,虽然没责怪咱们,可他毕竟是庆王殿下的弟弟,又是伤患,总不能让他饿肚子吧?不知道的,还以为伙房有意怠慢呢!”
    “知道了。”容佑棠摇摇头,掀被起床,利落穿外袍,套靴子下地,拿木盆打水洗漱。
    方同贴身跟随,絮絮叨叨:“您说该怎么办?咱都是平民老百姓,只知道粗茶淡饭,宫里贵人早上都吃什么啊?山珍海味?一百零八个碟?”
    “还九九八十一个碗呢!”容佑棠洗脸,愉悦笑声从巾帕下传出。
    “嘿,你就不着急?”方同纳闷想:看样子八殿下跟庆王殿下关系极好啊,按常理,底下的人不是应该捧着的么?
    容佑棠心下了然,八皇子会那样做他一点儿也不吃惊,吩咐道:“这事儿我来管,你们该忙就忙什么吧。昨天五厨周围又招了五十民夫,开始拆西片了,饭菜热水记得供应上。”
    “哦,那个没问题!”方同拍着胸膛:“已经按您的吩咐添了三个木盆的馒头、一桶的酱菜,热水随时都有,水井就在灶房外,只要木柴不缺就行。”
    容佑棠收拾好自己往外走,被空荡荡村道畅通无阻袭来的寒风拍得一个激灵,瞬间神清气爽,朝最近的伙房走,打起精神说:“我去熬一碗粥。”
    方同立即反应过来,瞠目结舌,小心翼翼问:“给八殿下啊?”
    ——八皇子都特意问过为何我在伙房当差却不用做饭了,简直算明示,怎好狂妄自大、无动于衷?更何况他并不算刁难,伙房长本就多是手艺出众的厨子。
    在其位,谋其事,尽其责。
    容佑棠苦笑着点头:“尽我所能吧,熬碗粥送去,上头问起来也有话说。”
    “也对。”方同赞同道:“总之咱们没偷懒怠慢,坦荡荡问心无愧的。”
    片刻后,容佑棠出现在三厨,众人忙含笑招呼着,本以为只是例行巡查而已,谁知却看见容佑棠挽起袖子洗手,问:“大娘,哪个灶是暂时用不着的?我熬碗粥。”
    你熬粥?
    厨娘厨子们满脸不敢置信,在他们心目中,容佑棠是跟上头关系很好、家里富贵、读书进学、只是管伙房历练历练的小公子,怎能让他下厨?
    “想吃什么粥?我来吧?”
    “放心,保证给弄得干干净净的!“
    几个中年厨娘争先恐后道,她们的儿女跟容佑棠差不多大,当然喜欢机灵能干的小后生。
    容佑棠忙摆摆手:“不是我吃,是给八殿下用的。”
    哦~
    众人不约而同脸色微妙,他们都是一个村的,沾亲带故,显然都听说了八皇子矜贵嘴刁、难伺候。
    容佑棠并不是完全的“君子远庖厨”,他小时候时常趴在灶台边沿看娘亲忙碌。容怀瑾厨艺不错,可在食物香气弥漫中,她总忍不住忆起在娘家无忧无虑的十几年,一边照顾儿子、一边哀伤悔恨拭泪。
    “我虽做得少,但看得多。”容佑棠轻声道。他淘了两把米,放进滚水中,轻轻搅动,再剁点儿肉沫进去,像模像样的。
    不多时,一碗清淡肉粥就熬成了,方同拿来食盒,帮忙装好,同情道:“真真难为你了,容老爷子要是看见,不知该多心疼。”他经常进城采买,时不时帮容佑棠捎带口信,还在容家吃过两顿饭。
    “你可千万别告诉!我爹入冬后就犯了咳疾,还腿疼。”容佑棠立刻提醒。
    “当然不告诉,我又不缺心眼。”方同笑嘻嘻,仗义道:“咱们一起送去?”
    容佑棠摇摇头:“我自己就行,免得你总露脸。”招致八皇子厌烦。
    与此同时
    北营临时指挥使大帐中
    “……此处南高北低,待开春化雪雨水上来,怕是不妥。”承天帝指出。他下了早朝就换便服赶来北营,仅带了几名重臣,由内廷禁卫与护城统领司精锐护送。
    七八个人站在悬挂的勘划图前,低声议论。
    赵泽雍随侍父亲身侧,相隔两个人的距离,严肃道:“禀父皇:您指的那处低洼,儿臣准备清理后蓄水、开挖渠道与附近河流相连,供日后练兵用。”
    “哦?”承天帝颇感兴趣地挑眉。
    赵泽雍解释:“京城北地,少河流湖泊,百姓多不识水性,情有可原。但倘若戍卫防护的将士也大部分旱鸭子,就很说不过去了。平时以陆训为主,依时节辅以水训,尽量提高全军实力,总没有坏处。”
    承天帝不置可否,负手细看建造中的北营图,眼底浮现满意笑意。
    兵部尚书高鑫赞同道:“陛下,臣认为此计甚好。‘养兵千日,用兵一时’,重在以防万一,总希望众将士更稳重可靠些。”他虽然没看韩太傅,但有人下意识余光瞥了过去。
    ——近年来备受诟病的沅水大营,正是韩飞鸿任指挥使。
    “高大人说得不错。陛下英明神武,治下一片河清海晏。但朝廷年年拨巨额钱粮,总要看到成效才是。”
    “陛下素有远见卓识,北营建成后,必将荫泽千秋万代!”
    “李大人说得轻巧,您知道建北营预算多少银两吗?至少一千万!吾皇圣明,励精图治,这几年风调雨顺,国库充盈。但全国各地需要拨款的去处那样多,修堤建坝、造船铺路,仅河间一个省,今年就需一百万两赈济!”户部尚书吴裕语重心长。
    高鑫立即发问:“吴大人,新年开朝第一天陛下就下旨兴建北营,命拨出预算,不要求一步到位,但至少要陆续给出。如今听您的口气,倒像是毫无筹划的意思?”
    赵泽雍沉声道:“初步预算一千万,如今只批了二百万两。建兵营是荫泽后代的大事,并非奢靡浪费,税银就应该花在这些地方,再如何困难,都是值得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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