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元西打开箱子一看，里面全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的黑晶，顿时呼吸都有些粗重，变得急促起来。
    他赶紧盖好箱盖，示意手下抬到车上去，然后满脸笑容地施礼道：“货款两清，祝小姐回程一路平安。”
    青月道了谢，和族人登上了货船。
    老旧的引擎出粗重轰鸣，白色的蒸汽混杂在滚滚黑烟中，喷向周围。货运飞船颤抖着，随着引擎功率加大，颤抖越来越厉害。终于，它摇晃着离开了地面，可是不知从哪里出咯吱响声，让人担心下一刻它会不会就在空中解体。
    不过这艘货船就和中立之地其它机械一样，样式过时、老旧且性能不佳，却唯独结实抗造，它缓慢地攀上空中，摇摇欲坠却就是不肯掉下来。等到升到数百米，就如一头刚睡醒的巨兽一般，笨拙地转向，飞向东海。
    货船缓慢飞行，后面拖着一道长长蒸汽与黑烟混合的尾迹，久久不散，极易追踪。
    隐藏在高空中的卢扫北等人，看到只凭目力就能够追踪到货船的尾迹，顿时放下心事。要是这样也能让货船溜掉，他们都可以一头撞死了惟一不好的地方，就是货船开的实在太慢，跟踪它实在是考验耐心。
    货船甲板上，一名高胡战士抱着巨大的望远镜，不断在周围空间中仔细搜索着。他忽然脸色一变，在镜头视野中捕捉到了一点不寻常的反光。他瞄向闪光方向，不断调整着望远镜的视界模式，仔细搜巡。
    这个望远镜硕大而粗犷，上面缠着兼有保护和伪装作用的布条，是典型的高胡风格。它或许比不上帝国高等级望远镜的功能强大，但是在中立之地却已是顶级货色。帝国多功能望远镜在这里用不了一个月，就会损坏。
    连续调整数次，并精心选择角度后，在望远镜的视界中终于出现了三个隐约的影子。虽然只能看到大致轮廓，不过已经足以让这名高胡战士有所判断。
    他收起望远镜，迅冲进控制室，道：“尊敬的战女，在外空有三艘战舰一直在跟踪我们。它们的性能相当出色，在空中我们根本不是对手。我建议，现在紧急降落，在地面上解决他们！”
    青月神色淡然，好像并不担心的样子，道：“现在降落已经来不及了，而且也没有必要。我们沿着既定航线往前飞，千夜大人会来接应我们的。”
    那名高胡战士面有忧色，“可是那三艘战舰很不一般。其中有一艘很可能是驱逐舰。这样大的浮空战舰可不多见，千夜大人就算及时赶到，恐怕也难以对付三艘战舰吧？”
    “你们看着就是。”
    青月已经有了决定，高胡战士就不再多说。不过指挥舱内所有高胡人神情都很凝重，他们经年在战场上厮杀，舰队战即使没经历过，至少也看到过。因此他们都很清楚，这艘不堪一击的破旧货船根本经不起哪怕是主炮的一次齐射。而帝国战舰喜欢使用的大威力弩炮，更是一就可以将这艘货船凌空打爆。
    青月并未解释，只是站在舷窗前，眺望着远方无尽的虚空。
    在茫茫东海上，这艘货船在不疾不徐地缓慢前进。后方高空处，三艘帝国战舰也尾随着它来到了海上。
    东海是著名的凶地，海中凶兽战力强大，性情凶猛，而且不乏有可以短时间内冲上空中的巨兽。不过帝国战舰飞得很高，海中凶兽根本到不了这个高度。反而下方的货船倒有些危险。
    青月面无表情，心中却在疑惑千夜打算用什么方式来解决三艘帝国战舰。此次虽然她预料到会有麻烦，可是也没想到帝国居然一次性派出三艘战舰。这样的实力，恐怕帝国在中立之地全部隐藏实力的一小半，都已经拿出来了。
    此刻帝国军舰指挥室内，气氛颇为轻松。有人就打趣道：“听说这东海里藏着极厉害的巨兽，就连飞越也不安全。我们不会被巨兽一口吞了吧？”
    这个笑话并不好笑，指挥室里却响起一片夸张的笑声。跟踪一艘慢如蜗牛的货船实在是太无聊了，枯燥的航程中总要找些乐子。
    吴扫北皱了皱眉，但没有说什么。他感觉气氛有些不太对劲，指挥室里并不只有轻松，还夹杂着一些莫名的紧张。那些哈哈大笑的军官，心里其实都是在害怕着什么，才会笑得如此夸张。
    吴扫北很清楚同僚下属们在害怕什么，他们害怕千夜。
    从铁幕血战，到浮6之战，到与魔女对决，再到突袭军部据点，以及在中立之地击溃疾风之怒，千夜的战绩简直是不可思议。如果忽略他的原力等级，只看实际战绩的话，那么这三艘军舰上的人加在一起，或许都不是千夜的对手。
    卢扫北选择了空中决战，正是以已之长击敌之短。可是真正强者都有短时间浮空突击的能力，千夜似乎格外擅长。一旦没能够截住他，被他成功登舰，那绝对是一场灾难。
    想到这里，卢扫北忽然心跳加，胸口闷，感觉十分不舒服。如果千夜真的登舰，那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如一根鱼骨，横在喉头，怎么都咽不下去。
    就在这时，卢扫北忽然感觉眼前似乎变得暗了些，就如同天阴了一样。
    可是战舰此刻飞在虚空边界，所有云层都该在下方。而且今日东海上一片晴空，根本没有浮云。
    “天怎么阴了？”有人也觉察到了异常，嘟哝着。
    卢扫北心中忽然一震，抬头望去，正看到一片巨大的阴影不知何时出现，此刻正飘浮在整个舰队的上空！
    “天哪，那，那是什么？”其它军官也看到了这片阴影，心中剧震，紧张到声音都在颤抖。
    眼力最强的一名军官忽然失声惊呼：“巨兽！那是巨兽！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巨兽，难道是虚空巨兽？”
    此刻卢扫北呆呆地看着空中，已经惊讶到说不出话来。
    阴影迅扩大，将整个舰队都笼罩在内。本是宁静的高空中突然起了卷起了猛烈的风暴，虚空原力都在狂暴不安地燥动着，三艘帝国战舰如同航行在充斥着暴风雨的海面上，随着一阵一阵猛烈的冲击不断起伏颠簸。
    这时所有人都看到，一头大到不可思议的竜兽正从天而降，狠狠压向舰队！
    卢扫北突然全身一震，他注意到，在那虚空巨兽的头顶，千夜正站在那里。
    第十一章 深信不疑
    很快战舰中的帝国军官也看到了站在竜兽头骨上的千夜，惊呼声此起彼伏。
    “那是什么？”
    “千夜！是千夜！”
    “这巨兽是他控制的吗？怎么可能？！”
    卢扫北刹那间全身冰冷，几乎提不起丝毫斗志，耳边只是不断地在回荡着一个声音：“这怎么可能？！”
    此刻已有不少人看出千夜足下的地竜只是遗骸，可这没能丝毫减轻他们心中的恐惧。如此巨大的虚空巨兽遗蜕，本身就是无价之宝，整个帝国历史上也没有得到过几具。
    巨大的英灵殿以无可匹敌之势压向帝国舰队，在最后的瞬间，千夜忽然转过目光，向卢扫北深深望了一眼，眼中即有嘲弄，也有惋惜。
    卢扫北没有弄明白千夜目光中的含义，他也来不及弄明白，当庞大阴影遮蔽一切时，他忽然想起自己发给帝国军部的求援信。按照自己信中描述，以及对千夜实力的判断，帝国军部就算再重视千夜，派来的猎杀队中也不会有神将。他完全可以想象，在拥有英灵殿的千夜面前，这支猎杀队免不了全军覆没的下场。
    卢扫北心中突然充满悔恨，然后意识就瞬间被黑暗吞噬。
    高空中，先后燃起三团熊熊火光，残骸燃烧着坠向虚空。千夜站在英灵殿顶，俯视着下方，看着战舰残骸坠向无尽的黑暗，在心底轻叹一声。
    永夜当前，帝国不把力量用在对付黑暗种族上，却把三艘新锐战舰，以及卢扫北这样的中坚力量派来对付自己。军部和自己之间，就有这样的深仇大恨？
    千夜摇了摇头，屏去了不舒服的感觉。他已然知道，对付这种庞大的官僚机构，一味忍让绝不是办法。唯有像对付佣兵那样，把他们打得痛了，打得怕了，让他们下次行动前再三斟酌，才是解决麻烦的最好方式。
    只是千夜也弄不清楚帝国军部的想法，在这件事情上，他们出乎意料的锲而不舍，甚至可说是不惜血本。
    千夜抬起手，这只手纤长而优雅，肌肤上隐隐泛着一层柔润光泽，苍白的肤色恰到好处地增添了些许病态。在血族，即使以古老氏族的观点，这也是一只近乎完美的手。血族一向有种偏见，认为外表的完美也就意味着血脉的高贵。从这一点上说，千夜倒确实是捍卫了古老血族的尊严。
    不过在优美外表之下，千夜深知这只手所蕴藏的力量。当它与东岳或是双生花结合时，更是具有毁灭性的威力。不过，现在它的力量还不够，远远不够。当它能够斩杀元帅和公爵时，千夜说话的声音才足够响亮，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才会愿意听听他要说些什么。
    千夜五指合拢，紧紧握拳，拳锋处忽有一道血色电光迸射。
    英灵殿在空中一个回旋，掉转方向，片刻后飞到了货运飞艇前。飞艇上惊呼声此起彼伏，几名高胡战士站在甲板上，手中原力枪对准了英灵殿，却惊恐到忘记了开火。他们眼中满是绝望，哪怕一个小孩子也知道，他们手中的武器根本对付不了眼前这小山般的敌人。
    “都住手，把武器放下！”青月走上甲板，高声喝止手下，免得他们干出蠢事，然后道：“除了必要操船人员外，让所有人上甲板。”
    高胡战士蜂拥冲上甲板，然后看着面前无比庞大的地竜遗蜕，顿时呆住。只有近在眼前，才能够体会到那种震撼人心的冲击力。地竜光是头骨就高达百米，更不用说背上那一根根山峰一样的脊刺。
    等所有高胡人都登上甲板，青月向千夜单膝跪下，道：“青月见过主人。”
    高胡战士顿时一阵骚动，不过此行之前青月已经提前跟他们打过招呼，将会面对新的主人。另外船上的高胡战士都是青月亲自召集的心腹，对她绝对忠诚，这才作为第一批迁居北陆的族人。
    千夜向青月点了点头，心念一动，地竜的大嘴缓缓张开，在众人的一片惊讶之中，将整艘货船都吞入腹中。
    青月指挥货船降落后，千夜也回到了英灵殿舱内。一众高胡战士东张西望，直被眼前神奇一幕惊得目瞪口呆。他们何曾想到过，居然会有浮空舰大到如此地步，内部足以装得下整艘的战列舰，更何况区区一艘破旧货船？
    “都愣着干什么，把货物运下来，开始组装动力帆！”青月高声下令。
    高胡人立刻忙碌起来，他们将货箱从船上搬下，开箱，检验，然后开始组装。他们动作熟练，显然个个都是行家里手，千夜暗自点头，十分满意。
    青月站在他旁边，道：“他们都是我族的精华，不光能够战斗，每个人都掌握了一两门技能。这次我选择的大都是建筑、采矿、冶炼和机械方面的人。”
    “不错，初期建设基地就需要这样的人。”千夜点头。
    青月又道：“现在北陆属于绝密，在您没有能力对抗神将之前，绝不能让外界知道它的存在。所以他们大多数将会留在北陆，在那里建设我们新的祖地。只有五个绝对可以信任的人会跟随我们办事。在您实力足够之前，建设祖地的族人都不能离开北陆，也不能与外界通讯。”
    千夜赞道：“不象，想得很周到。”
    青月又递给千夜一张清单，说：“这是第二批需要采购的设备清单，您先看看。”
    千夜接过大致浏览了一遍，动力帆依旧在列，另外各种引擎的数量有所增加，还有一批采矿、冶金和载重卡车。除此之外，青月还列了几门大威力的原力炮，意图为英灵殿增加必要的火力。
    千夜看了看，随手将原力炮划去，说：“它们射程太近，没什么大用，可以先等等。”
    青月点头。这份清单是她之前拟定的，那时她根本没想到英灵殿的作战方式。没想到千夜居然是用最原始的方式，撞击！
    英灵殿是用地竜的完整躯体打造，堪比精钢，坚不可摧，别说撞几艘小船，就是帝国战列舰也经不住那重重一撞。也是卢扫北太过大意，没想到行踪暴露，更没想到英灵殿有穿梭虚空的能力，直接从外空飞临舰队上方，一举撞毁了整个舰队。
    千夜中意的是帝国或是血族出产的弩炮，这东西威力巨大，射程又远，还能够在弩箭上附加多种特殊效果，实是舰队战的不二利器。许多帝国主力战舰都把弩炮作为主战武器。
    青月又问：“我们什么时候去采购第二批物资？”
    千夜道：“三天后就去。”
    “三天？太快了点吧？这批动力帆和设备安装，至少需要十天时间。”
    千夜微微一笑，说：“三天时间足够让纪瑞明白发生了什么。所以下一次，我们应该会拿到一个不错的价格。至少，纪瑞应该不会在里面赚钱。”
    “是，主人。”
    英灵殿并未远离，而是悬浮在东海上空。青月带着族人在舰内安装设备，而千夜则孤身离开英灵殿，前往南青城。
    千夜离开后，整艘英灵殿貌似落入了青月手里，几名族人的表情也变得有些古怪，在暗中互相递着眼色，窃窃私语起来。
    像英灵殿这样的巨舰，价值还要超过地面上的一个小国。如果劫了它，那高胡人从此将一飞冲天。
    青月的目光落在那颗巨大的银色心脏上。这几天她要和族人们修建一间舱室，将心脏隔离和保护起来。在心脏上，那个引擎正在发出低低的蜂鸣声，不断运转着。青月知道，控制心脏、乃至控制整个英灵殿的关键就在这个引擎上。
    每当目光掠过那个引擎时，青月的心跳总会加快一点，呼吸变得急促，体内动力的输出也变得不那么稳定起来。
    几个高胡人互望了一眼，一个面目狰狞的独眼大汉就走到青月身边，低声道：“战女大人，要不我们把这艘船，开回族里去？”
    青月转头，瞪了那大汉一眼，冷道：“不要再让我听到类似的话。”
    大汉急道：“战女大人，这可是个好机会啊，一旦错过就不会再有了！”
    “你们都忘了疾风之怒的下场吗？”
    “可是我们高胡人和疾风之怒怎么一样？我们比他们要强得多！”
    “可是主人也在成长！”青月声色俱厉。
    独眼大汉一怔，虽然满心不甘，但仍然向青月行了个礼，道：“遵命。”
    这批高胡族人都是青月的嫡系，对她最是忠心。青月忽然跳上货箱，居高临下，高声问道：“我们高胡人成年后就不得不离开祖地，一直流浪，以佣兵为生，根本不知道自己可以活多久。这是为什么？”
    所有高胡人都放下手中的工作，仰望着青月。这是他们的命运，也是困扰着每个高胡人的问题。
    “因为我们擅长战斗，更因为我们族中没有神将级别的强者，从来都没有！所以我们只能象狗一样，为那些神将们战斗，等待他们赏赐一点残羹冷炙。我们从来不敢与神将为敌，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独眼大汉叫道：“是这样，可是这和现在有什么关系？”
    青月神色冰冷，道：“关系就是，主人很快就将成为神将，而且神将不会是他的终点！对这一点，我深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