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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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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相是去年清王案的主审,玄给他讲起案情来不用提前清,很快就交待清楚了。待听到是大黄协助侍卫们抓了清王余党,又是大黄发现了南山坳东藏有祭品的山洞,还差点因此丧命时,左相和卢奇渊才明白为何晟王会带着大黄进京了。
    在大黄的帮忙下,他们竟杀了清王余党十人,活捉七人!左相深知晟王的办事手段,或许活捉的还不只这几个,剩下的人应在木刑手里受罪,晟王握有的清王余党的消息,比他要多得多。
    再加上去年清王石棺也是被大黄刨出来的,左相觉得大黄简直就是清王余党的克星,或许再让大黄溜达几圈,柴严亭也会暴露在它的爪下。
    气数这等玄之又玄的东西说不清道不明,但清王余党现在定在想尽办法将大黄除掉。将它送到晟王身边,实是明智之举。
    了解案情后,左相吩咐卢奇渊回去准备刑堂,他要提审案犯。卢奇渊走后,小暖才问,“不知圣上着大人多久审清此案?”
    左相笑道,“圣上派本官来进香,烧完香后,本官便要归京了。”
    “那您何时进香,小暖提前准备着。”虽然左相总是笑眯眯的,但小暖对待这位陪着建隆帝度过了大半生风雨的权臣,不敢有一点放松。
    左相又道,“此事不急,本官难得求了这个出京办事的机会,总要转几日再回去。不知郡主可有空闲,陪本官在您的封地内四处走走?”
    这是条笑傲宦海几十年的老狐狸,小暖没经验也没时间应付他,便按照拟定的计划将他交给诸葛卿,“实在对不住,小暖为了尽快进京,这几日实在脱不开身,让我府上的诸葛先生陪您四处走走,您看如何?”
    诸葛卿立刻出列,给左相行礼。
    左相看着诸葛卿就笑了。这不是晟王府的幕僚么?晟王追妻,着实下了不少血本呢。
    第九一二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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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为外姓,还是个有封地的郡主,小暖在大周是独一无二的。她的封地就是秦家村向南延伸五十里的这片丘陵地带,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因为被封时,南山坳无人居住,所以建隆帝没就封地内诸事如何管制给出旨意,所以小暖开山建了庙宇、书舍、作坊店铺等营生后,这里就处于无为而治的状态。不过因有晟王府的两百多侍卫在此驻守,所以安全无虞,但若要进一步发展,便需要更稳妥的筹划。
    这是小暖的事,或者说是晟王与小暖的事,这对夫妻是精明人,左相自然不会多嘴一问,只是与诸葛卿闲聊着,探听他感兴趣的消息。
    南山坳建了还不足一年,但已有京城永福寺方丈的首徒坐镇的镇清寺、上清宫宫主七弟子坐镇的归阳观、前国子监祭酒云清先生丁中和坐镇的云开书舍,莫说还有新晋皇商、文昌郡主、晟王妃陈小暖的棉坊在,只要小暖有心,假以时日这里必定会成为一个富庶繁华的城镇,而且诸事都由小暖说了算。
    有晟王坐镇,小暖也不用担心圣上把封地收回去,或者有本地官员使幺蛾子。看着这片欣欣向荣的地界,左相心里也是羡慕的。
    若是他告老后,也能有这么一块无拘无束之地……
    “这是珠绿自己做的,安人喜欢就好。”云开书舍内,送秦氏出来的珠绿声音温柔而尊敬。左相看过去,见秦氏正握着一个荷包,目光里满是赞叹。
    “喜欢,你的针线真好,难怪小暖前些日子还说不让你去棉坊钻研制衣,是屈才了呢。”秦氏经常收到珠绿做的荷包、帕子或抹额,对珠绿的女红赞叹不已。
    在书舍做书办可比去布坊做衣裳体面得多了,左相停住,想听听珠绿会如何回答。
    珠绿惊喜又不安地道,“若是安人和郡主真看得上珠绿,珠绿也想得空去棉坊跟诸位手艺高超的工匠一起钻研阵法和花样。”
    秦氏笑得合不拢嘴,“好,我去跟小暖说一说。”
    “多谢安人。”珠绿屈膝谢过。
    她看不出来珠绿根本不想去?这么没有心机的秦氏能生出小暖和小草那样精明的女儿,真真是个怪事,左相暗自纳闷。
    那边厢,一条腿已迈出书舍门槛的秦氏也看到了左相,立马又缩了回去半挡在珠绿前面,行礼道,“丞相大人。”
    她这动作,分明就是惧怕自己,却还想保护着她身后的珠绿。左相的双眼微眯,很好奇陈小暖是怎么跟她讲自己以及当年王时卿的事儿的。
    听到这人就是害得她家破人亡的左相李奚然,珠绿看了他一眼,才缓缓低下头。从珠绿这一眼里,左相看出了恨意。
    在风尘里滚了十年的珠绿能让人看出恨来,说明她心里恨已深了呢。不过左相怎会将她看在眼里,只微笑着与秦氏道,“安人请起,您这是送小草进去读书了?”
    秦氏直起身,“是。”
    诸葛卿看出秦氏的紧张,便打圆场道,“珠绿,先生可在?”
    “先生正在教二姑娘等人读书。”珠绿平静答道。
    左相本来是打算进书舍拜访丁中和的,听了这话,干脆改为下一个去处,左相与诸葛卿道,“既然如此,劳烦姑娘告知丁公,就说奚然改日再来叨扰。劳烦先生引路,老夫想去镇清寺看看。”
    “是。”诸葛卿应了。
    走了没几步的秦氏听见了左相的话,两脚绊在一起差点摔倒,细雨连忙将她扶住。左相见了,笑道,“莫非安人也要去镇清寺?”
    秦氏略尴尬,“小妇人听说圆通病了,所以想去探一探。”本来圆通每天都会跟着小草一起来听云清先生讲书,秦氏今天送了小草来才知道圆通没来,他师兄过来替他告了假,说是病了。最近倒春寒,有不少孩子闹病,秦氏想过去看看圆通病得厉害不厉害。
    左相听说过圆通与小草玩得很好,如此看来是真的了,他笑道,“如此,奚然正好与安人同行。”
    秦氏假装镇定道,“大人先去,小妇人得回去准备了礼品,才能过去。”
    她这是守着本分,不想惹口舌添是非。左相也不为难她,告辞后跟着诸葛卿去了镇清寺。与智真大师品茗许久,左相也未见秦氏来探望生病的可怜小圆通,便知她是诚心避着自己了,对秦氏又敬佩了几分,想着以后见了还是依礼避开,免得让人家为难。哪知今日他与秦氏却特别有缘。
    晚饭时,左相忽然兴起,想去山长茶宿尝一尝这里有名的大骨馄饨,又在茶宿门前,贴着陈祖谟的书卖了多少银子的那面墙前,与秦氏相遇了。
    叒见左相,秦氏异常郁闷,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地行了礼。左相忍不住笑了,“安人出门,不喜坐马车?”
    在京城,但凡有点身份的妇人莫说出门,便是在大宅内院走得远一些,也会乘着马车或轿子,以免被人冲撞了。秦氏,已经是很有身份的妇人了,但左相发现她去哪儿都用走的。
    “去远地儿才坐。”秦氏回了一句,行福礼退了两步就想走。
    哪知左相忽然倾身,压低声音问道,“安人可知,是否有位京城来的高姓客商住在茶宿中?”
    姓高的还是京城来的,可不就是圣上的派来的探子高仓颉么!说什么客商,想套她的话害她闺女?秦氏心里发慌,情急之下祭出许久不用的小暖教她的两眼放空的压场子表情,异常平稳地回答道,“小妇人不知道,大人去问茶宿的掌柜和管事吧。”
    见她这紧张的表情和说话腔调都变了,左相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忍笑点头而去。
    待他走了,秦氏急匆匆地赶回第一庄,并决定左相离开之前她再也不出庄了,这人冷不乍的太吓人了,笑起来比以前的陈祖谟还吓人。
    从城里回来的小暖听说后,又见娘亲忧心忡忡的模样,便安抚她道,“南山坳就这么大点儿地方,娘遇到他也正常。高仓颉住在山长茶宿知道的人不少,是他现在自己心虚才带着人避到林子里去的,跟咱无关。”
    听到自己没坏了大事儿,秦氏才安心了些,“他还看见珠绿了,不会有事儿吧?”
    因建隆帝贬黜清王依据不足,珠绿的父亲御史王时卿以死相谏,惹怒了建隆帝。左相给王时卿安了个私通外藩的罪名,王时卿因此被杀,王家男子遭流放终生不归,女子为女为妓。母亲自从知道这件事儿后,对珠绿便多了几分同情,也对左相多了几分不认同和惧怕。
    小暖摇头,“左相不会把珠绿放在眼里;珠绿也答应了她娘,不会找左相报仇。”
    是呢,秦氏肩膀一松靠在炕头上,觉得今天过得好累,好想把大黄叫过来摸一摸他的毛。
    小暖又问,“圆通病了?”
    第九一三章 左相夜话
    “我让子厚去镇清寺探了探,子厚说圆通应是吃错了东西,闹肚子呢。”
    圆通本就因跟伤害大黄和玄其的坏人吃了同一种药而难受着,现在又肚子疼,怕是更美精神了。
    “没让华郎中去给圆通看看?”圆通那小家伙,小暖见了就喜欢,他生病小暖也担心。
    秦氏摇头,“他师傅说正好让圆通清清肠胃,先不吃药。”
    这里人闹肚子,只要不是特厉害都会节食清两天肠胃,把肚子里的东西清空了也就好了。那滋味儿小暖尝过,有没有用不说,真是饿得腿脚发虚胃发烧,所以小暖下了命令,以后她们家的人闹肚子,不许再用这种方法。
    见娘亲一脸疲惫,小暖过去给她按着肩膀,陪她闲聊。不多时,小草颠颠地跑了进来。
    秦氏和小暖见了什么时候都活蹦乱跳的小草,也跟着精神了。秦氏笑着问道,“今天读了什么书?”
    “河东先生的《始得西山宴游记》,先生的句子写得可好了。‘悠悠乎与颢气俱,而莫得其涯;洋洋乎与造物者游,而不知其所穷’还有‘穷山之高而止……”小草叽叽喳喳地背着今天学的文章,与娘亲和姐姐共享其美。
    小草读书不是为了走仕途,而是识文通理,所以云清先生从不拿那些治国治家的枯燥文章教她,而是用有趣的山水诗句或散文,小草很喜欢,云清先生教着也痛快。
    小暖也觉得这篇文章写得甚是好听,就顺嘴问道,“河东先生是谁?”
    “柳子厚。”
    有点耳熟呢,小暖正在脑袋里翻找姓柳的名人时,秦氏先想起来了,“就是写‘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柳柳州!”
    哦!柳宗元!她当然知道!他为毛又叫柳柳州了?是因为他在柳州当过官吧……
    小暖无力地躺在炕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大周是华夏五千年文明中不存在的朝代,但是它的前朝乃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大唐王朝,只是不知道为啥,大周建国后没有出现赵匡胤这个很牛的侍卫将军,所以也就没有陈桥兵变和之后的大宋王朝,柴氏统治的大周得以延续至今。
    小暖不是学历史的,对历史为什么拐了个弯,去向她不了解的未来不感兴趣,也不操上下五千年的闲心,只关心眼前事,关心她们一家子该怎么把日子过得更乐呵。
    这里让她不乐呵的主因之一,就是这些稀奇古怪的称谓。你说一个人有名字,你就直接叫他名字不就得了,结果他们偏不!柳宗元字子厚她上学时学过,但为毛又叫河东先生和柳柳州她就不明白了。
    这些出名的人也就算了,还有那些不出名的也是姓名、字号、自称、官职、居住地等一大堆称呼,真是不嫌麻烦!
    不对,是除了她,大伙都觉得这是自然而然的事,就应该记住,而且他们也以多取几个名为乐。读书人在一起时,为了显示自己有学问,提起一个人总是会用他不常见的称谓,众人也以猜测这是何人为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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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如云清先生,他姓丁名中和字履善号云清,搬来秦家村后还给自己起了个别号叫“田乐”。除了这些名字,来找他的人有称他为丁祭酒的,因为他当过国子监祭酒;有称呼他为丁学士的,因为他也当过翰林学士,总之,这十个八个的名字都是指的丁中和。
    人们觉得一个人称呼越多,这个人越厉害!连她妹妹小草都在琢磨着起个字、号再弄个别称啥的,你说让人崩溃不崩溃!
    “姐姐,姐姐!”小草爬过来,摇晃小暖的胳膊,每次她说读书的事儿姐姐就发呆,真是叫她操心。
    “嗯,姐在呢。”小暖抬胳膊把妹妹搂在怀里,“我家小草读得真好听。”
    小草立刻笑成了一个小傻子,提起姐姐感兴趣的事,“姐姐,小草回来的时候,左相伯伯又带着人去镇清寺了,我看他像是憋着什么坏主意呢。”
    小暖果然来了精神,坐起来唤道,“玄舞。”
    玄舞从帘子外走进来,答道,“左相在茶宿吃了馄饨后,又与里边的住客闲聊了一会儿,没打听高仓颉的事,然后就去了镇清寺,现在还没出来。”
    小暖的小脑瓜马上开始高速运转。左相与智真相识很正常,但今天后晌他刚去拜访过智真,要入夜时又去了,就显得非同寻常了。
    除了三爷觉得镇清寺那几个和尚有问题外,左相也这么觉得,看来这几个和尚真有问题了。这几个和尚,还算是她请来的,你说叫人难受不难受。
    “玄舞。”
    “属下在。”
    “你说咱们南山坳要不要弄个宵禁什么的,好让大伙能早点歇了。”
    玄舞,“……”
    镇清寺内,圆通正捧着碗喝稀粥,智真给他夹了清口的小菜送到嘴边,圆通张嘴啊呜吃下去,接着喝粥,待圆通喝完了,智真又给他擦嘴角。大小两个光头凑在一起,显得屋里格外亮堂。
    左相看着他们,就想起厚生生病时的场景,那会儿他的妻子已经过世了,左相也是这样小心地照看着儿子,希望他早点好起来。厚生好了之后,对他比之前更亲近了。
    这两师徒,感情也很深呢。
    待圆通出去后,智真大师给左相倒了一杯茶,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静静陪着。
    “清王善交,在世时与三教九流皆有往来,他与大师也算故交吧?”左相似是闲聊地问道。因清王的封号是先皇封的,所以建隆帝虽治了清王的罪,却没有夺去他的封号,以示对先皇的尊敬。
    智真大师面色平和,“贫僧与清王只见过几面。”
    “在收度通为徒之前,能与大师见几面的人为数不多。”左相的声音不高,却让智真无法辩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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