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千儿笑道：“他们不是觉得张家的传家之宝来路不正，而是觉得这个传家之宝压根儿就不存在，来路不正的是张家盖房子娶媳妇的这笔钱。
    不过村子里边的人并没有发现自己有什么损失，就算张家这笔钱真的来路不正，应该也跟自己没有关系，所以也没有人太较真的去追究，不过，大家心里对张贵和都有了提防，不再觉得他就是个简单的老实人了。
    一直跟张家保持良好关系的，还是只有葛洪一家，葛洪跟张念秋关系还和以前一样，比亲兄弟还要亲，葛洪父亲葛昌也跟张贵和关系不错。
    反正那两年日子过得也算是太平吧，大家对张贵和一家心里提防，还省得张贵和被看不起了呢，他终于也算是抬起头来做人了。
    如果不是因为张家突然变得有钱了，而且这钱来的带着一股子神秘色彩，李大个子肯定是得找张贵和报复的，毕竟自己白给张贵和养了十三年的儿子，张贵和什么说法都没有，是个人就咽不下这口气。
    可惜，张家的好日子也就过了那两年而已，后来他们家里就开始接二连三的出事儿了，先是张老爹张老妈相继病逝，紧接着张贵和也生病了。
    两位老人家生病的时候，已经把那笔来历不明的财产消耗的差不多了，到张贵和生病的时候，家里再也凑不出钱来医治，眼瞅着这个家就要毁了，最后还是葛昌把攒着准备给葛洪娶媳妇的二十万块钱借给了张贵和救命，张家才终于算是过了那一关。
    张贵和赌咒发誓说这笔钱自己一定会还上，而且，肯定要在葛洪二十五岁之前还上，绝对不能耽误大侄子结婚，葛昌也没说什么，其实村里人都知道，这笔钱能还上的几率并不大。
    张贵和并不是个能干的人，念秋又才十五岁，刚念完初中而已，念秋妈每天就知道化妆打扮，挣钱的事情从来跟她不沾边，要想在几年内攒够二十万基本上就是不可能。
    可让村民们意外的是，张贵和这次还真有志气了一回，买了树苗开始种桃树，每天起早贪黑在桃树园里边忙碌，就连念秋都放弃继续上高中，每天跟着父亲在桃树园里干活。
    葛洪劝过念秋，让他回去上学，不能因为还债耽误了他的前程，但是张念秋脾气倔的很，谁说什么都没有用，就是认准了要靠种桃树挣钱还债，然后发家致富，还自己买了很多书，不去地里的时候就在家里研究种桃树的技术。
    要说念秋这孩子脑子是真好使，大人看着都觉得艰难的技术，他硬是给自己学起来了，桃园能够一天比一天好，可以说念秋的功劳比他父亲还要大。
    经过几年的努力，张家还真的是攒下了些钱，眼瞅着就能把钱还给葛昌叔了，结果就在这时候，葛洪哥居然出意外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我问。
    葛千儿回头指了指院子中央，道，“那里原本有一棵树，长了很多年的，是块好木头，也能值些钱了，在葛洪快二十四岁生日的时候，张贵和说，自己钱已经攒得差不多了，再卖了院子里边那棵树，二十万就能够凑齐，正好在葛洪生日的时候还给他。
    葛昌葛洪都说不着急，但是念秋直接急了，说他们如果不收这钱，就是看不起他，葛家也就没有再说什么，第二天，张贵和邀请葛家父子去帮忙刨树，葛家父子也就去了。
    那棵树年头很长，四个人忙乎了一上午，还是只完成了一半的工作，中午大家在张贵和家里吃饭，另外三个人都已经进屋子里边去了，张贵和还一个人在外边研究那棵树，念秋催了好几次，张贵和都没进屋，还催着念秋到厨房帮他妈端菜去。
    看老爹固执，念秋也就没有多说什么，去厨房端菜了，张贵和又围着树转了几圈，可能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喊葛洪出来帮他个忙。
    葛洪立马就掀帘子从屋里出来，结果刚跨过门口，门上面一块玻璃就从上面掉了下来，掉地上摔了个粉碎，葛洪如果稍微慢一步，那块玻璃就要直接竖着砍到葛洪脖子上了。”
    第817章 念秋之死
    “好险，葛洪没被砸到吧？”我说。
    可别小看这块玻璃，这是真的危险，直接可以要人命的，玻璃竖着从上面落下来，那锋利的刃口可是攻击力极强的，而且人在掀门帘过门口的时候，一般都是低着头的，玻璃如果竖着砍到脖子上，死亡率相当的高。
    我又看了看身后房子上那空空的窗框，一点玻璃残渣都没有，这块玻璃掉落下来，绝对不会是个偶然。
    葛千儿道：“确实好险，如果葛洪哥当时稍微慢一步，可能真的就要毁在那块玻璃下面了，不过葛洪哥当时也没有多想，喊昌叔收一下碎玻璃，然后就去院子里边给张贵和帮忙了。
    让人没想到的是，葛洪哥虽然躲过了玻璃，却没有躲过大树，在葛洪哥帮张贵和调整绑在树上的绳子的时候，那棵树突然就倒了，葛洪哥直接被压在了树下面，脖子都被树枝扎穿了。”
    葛千儿叹了口气，接着道：“我当时年纪还小，再加上葛洪哥人一直很好，当时那个场面真的吓到我了，好几天都一直做噩梦。”
    “张念秋后来是怎么死的？是被玻璃扎死的吗？”我突然问出一句。
    葛千儿一愣：“你怎么知道？是魏叔跟你说过吗？”
    我说我是自己猜的，然后问葛千儿，葛洪死的样子，是不是和张贵和死的样子很像？
    葛千儿还努力回忆了一下，道：“要说都是被树枝扎穿身体而死，这点确实相同，而且死状都很恐怖，不过一个是树倒了后被扎伤砸死，一个是被狂风吹到树上，被树枝插死，不一样的地方还是挺多的。
    怎么？你怀疑葛洪哥和张贵和都不是意外死亡，而是有什么其他的原因，而且他们两个的死还有联系？”
    我摇头道：“只是有个不成熟的猜测，暂时还不确定，先说你知道的事情吧。”
    葛千儿也没有追问我到底有什么猜测，继续后面的讲述：“对于葛洪哥的死，张贵和父子都非常的自责，觉得如果不是自己家要刨那棵树，也不会害死葛洪，最后那棵树也没有卖掉，而是劈碎了烧掉了。
    在葛洪的灵堂上，张家父子放声大哭，葛昌夫妇却是神情呆呆的，一直是欲哭无泪无法接受现实的样子。
    因为葛昌叔只有葛洪这一个儿子，张贵和在灵堂上就当着大家的面，让张念秋认葛昌当干爹，让张念秋承诺，以后一定要孝顺葛昌夫妇，就算是不给自己养老，也得给葛昌养老。
    张念秋痛哭磕头承诺，但葛昌夫妇的神情依旧呆呆的。
    葛洪母亲身体一直不好，葛洪的死更是让她受到了巨大的打击，在葛洪下葬后不久，母亲便也就随他去了。
    至此，葛昌叔剩下孤家寡人一个，了无牵挂，最后把家产都让张念秋继承，自己远离葛家村，出家当了和尚，现在应该还在庙里。
    那段时间，张念秋虽然也很悲伤，但是精神状态总得来说还算是正常，继续经营着他的桃园，只是变得有些沉默寡言，而张贵和就跟有了神经病一样，虽然大部分时间也是悲伤的，但是，好几次都被村民看到他偷偷发笑，笑得很是瘆人，尤其是经过葛昌家的房子的时候，嘴角经常不自觉的就勾出了笑意，当时村子里边的人都有点不敢跟他说话。
    这样过了一个多月，张贵和的神经病慢慢好了，但是，张念秋的精神却有点出了问题，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晚上也不开灯，有时候还会自言自语，连桃园都不去了，家里人怎么劝都不行。
    张贵和是真慌了，到处烧香拜佛的祷告，祈求儿子能够恢复正常，但是什么效果都没有，这个一直坚强乐观，从来不被任何压力压倒的年轻人就跟中了邪一样，彻底变了。
    这样，念秋自己在房间里边关了一个星期，突然早晨出现在了院子里，张贵和还以为念秋终于想通了，不再折腾自己了，赶紧过去跟念秋说话，结果念秋根本不搭理他，不管张贵和说什么，念秋都一点表情变化没有，眼睛直直的盯着家里的窗户，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就这样，念秋一直在院子里边站了一天，就连变天了之后，院子里边狂风暴雨他都不理会，就那么在雨地里边看着窗户，一天没吃没喝，直到傍晚雨停了，风把他的衣服都吹干了，他才离开那个位置，但是依旧不理会任何人，而是找了把镐头开始在自己窗户下面挖坑，谁都拦不住。
    挖了一个两米见方的深坑后，念秋就开始拆自己家的玻璃，一块一块拆下来，竖着插在坑里，眼睛一直直愣愣的，张贵和已经吓得不敢问他话了，怕念秋出事，叫了很多人过去，我爸也去了。
    念秋把所有的玻璃都插在坑里之后，眼神清醒了那么一会儿，脸上是无尽的悲哀不和舍，站在坑边，最后看了一眼这个自己生活过，奋斗过，给过自己快乐的院子，告诉大家，他死了以后就埋在那个坑里，谁都不能移动他，不论他死成什么样子，都直接原地掩埋，免得连累其他人。
    我爸意识到不对，立马就想过去把念秋从坑边拉开，但是念秋早有准备，谁都不让靠近，还说这场恩怨原本就是他们有错在先，希望自己死了之后，一切能够到此为止，让大家一定要按照他说的办，否则都会受到连累。
    然后，张念秋就在满院子人的注视下，横着倒进了插满玻璃的深坑，当场死了。
    张贵和当然不肯让孩子这么在坑里边和满坑的玻璃躺在一起，哭着要把念秋的尸体抬上来，但是当村里的人过去看的时候，却发现张念秋的尸体已经被玻璃切成一段一段的了。
    按照正常来说，就算下面插着的是刀子，也不可能直接把尸体切成那个样子，张念秋死得太诡异了，再加上他之前的种种怪异举动和他的临终遗言，村子里的人只能是按照他说的，尸体就地掩埋，现在应该还在那个窗户下面。”
    第818章 久负大恩反成仇
    “这玻璃果然不寻常，如果当时葛洪没有躲过头上落下的玻璃，估计脑袋就得当场被切下来。”我说。
    “可能吧，没有发生的事情，谁能说得准？”葛千儿道，“念秋死得这么惨，张贵和夫妇如果一直在这个伤心地住着，估计永远都没有办法从那场悲哀里边走出来，所以，他们选择把这个院子锁起来，把葛昌家的房子翻盖了住进去，虽然那套房子建得比较潦草，但是至少不用一直面对儿子埋尸之处。”
    “村头老树旁边的房基地是葛洪家的？”我惊讶道。
    “没错，葛昌离开村子的时候，把自己的家产都给了张念秋，虽然葛昌叔也没有多少家产，但是一套老房子，几亩土地还是有的。
    张念秋死了之后，这些财产自然就成了他父母的，张贵和完全有权利在葛昌叔的房基地上盖房子，我们都没有权利干涉。”
    我皱眉道：“从财产归属上来说，确实没问题，不过总是觉得有点别扭。葛洪和张念秋都死在这套宅子里边，这套宅子确实住着别扭，但是葛昌家比他们家还惨，而且葛昌家的事情还跟他们有关系，自己家本来就欠葛昌家二十万块钱，非但没有还，还继承了人家的房子和地，这事儿怎么觉得不像是老实人能办得出来的呢？”
    “对对，我也是这么觉得，虽然张念秋是个好孩子，但是张贵和两口子绝对都不是什么好人，说不定当年葛洪就是被他们故意害死的，把这一家人都杀了，不但二十万块钱不用还了，还能把人家原来的财产都霸占了，简直是便宜占尽。”琼影道。
    琼影说的并不是没有可能，只是没有确切的证据前，我不能随便下结论。
    “张贵和两口子搬到老树那边去住之后，日子过得好吗？按照你之前说的，这个女人不大像是个会过日子的人呀，现在儿子也没了，家里也没钱了，她还跟着张贵和？”我问。
    葛千儿道：“也不算是没钱吧，至少还有两处房子，有二十万存款，有十几亩的桃园，当时这个条件已经很小康了，就是两口子一直想再要个孩子，但是一直到张贵和死也没有要上，女人是张贵和死了之后才离开村子的，后来去了什么地方就不清楚了。”
    葛千儿的解释很合理，不过我还是觉得这个女人的选择有点不正常。
    葛千儿问我：“要把尸体挖出来看看吗？说不定能从尸体上看出点什么？”
    我笑道：“你要是想挖只管挖就是，你在你们村子里应该算是个说话算数的人，你想要挖尸体，难道还需要经过我同意吗？”
    葛千呵呵一笑，道：“我这不是贪生怕死吗？就跟那四个憨憨我一定要等到了你面前才敢出手解决他们一样，我要挖张念秋的尸体，也得你同意了，我才敢挖呀。
    念秋死得那么惨，肯定是怨念深重，谁知道挖出来会是什么样子，就我这点半路出家的业余道行，身边没有个高手，我哪里敢直接挖尸体呀。
    实不相瞒，我其实前几天就觉得张家的宅子有问题了，当时就考虑过把张念秋的尸体挖出来，看看能不能发现点什么，但是一来没有帮手，二来胆子不够，也只能是暂时拖着。
    万幸，现在你们来了，我总算有指望有倚靠了。”
    我笑道：“好厉害的一张嘴，把我给捧得都不好意思不帮你的忙了。这样吧，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然后我再决定要不要挖张念秋的尸体。”
    “请问。”葛千儿立马道。
    “张念秋和杨念秋哪个死得惨？”我问。
    “张念秋死得惨。”葛千儿道，“杨念秋是在意识到自己难逃一死的时候，主动选择了死亡，虽然改变不了自己死亡的命运，但是至少死亡方式是自己选择的，尸体比张念秋完整。”
    “行，我决定了，现在先回去吃饭，然后晚上咱们先一起去挖杨念秋的尸体，挖完杨念秋，再挖张念秋。”我说完也没有解释什么，直接就大步朝门口走去。
    葛千儿笑了笑，说了句：“高人是不是都像你这么有个性，有特色？”然后就跟着出了门，琼影自然也跟着。
    我心道：我这就叫有个性了呀？啥时候给你弄个真的高人，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个性。
    葛千儿对我的安排很满意，所以也没有问我为什么要先挖杨念秋的尸体，只是问我要去什么地方吃饭，如果没有安排的话，可以去他家里。
    我说魏大爷那边已经给我准备了，就不用麻烦他了。
    结果葛千儿还是个不懂客气的，立马就表示，他也可以去魏大爷家里蹭一顿。
    我也就没有说什么，三个人一起朝魏大爷家的方向走。路上我和葛千儿都在思考事情，所以谁也没有说话，琼影可能是走得有点无聊了，突然问了一句：
    “对了，久负大恩反成仇，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呀？”
    我一愣：“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琼影道：“还记得我为什么不开车进来吗？”
    “你不是说，你上几次开车进来，车子都出了问题吗？”
    琼影道：“其实也不算是车子出了问题，就是有人故意捣乱，总是在我的车上面乱写乱画，我那车子那么漂亮，怎么可以让他们这么祸祸？”
    “有人在你车上写了久负大恩反成仇？”葛千儿问。
    “好像是这么几个字，我也看不太清楚。”说着，琼影从手机上翻出一张照片，“你们自己看吧。”
    照片上是琼影那辆颜色张扬的红车，车上有两行红色的大字，也不知道是油漆还是什么其他的红色物质，因为车子本身也是红色，所以字不是特别明显，但是仔细看还是可以看出来的。
    “久负大恩反成仇，好人不一定有好报，奉劝世上的所有人，真的没有必要太善良。”我仔细辨认着文字的内容。
    但是葛千儿的关注点却并不在这里，只看了一眼就道：“洪哥，这字是葛洪写的。”
    第819章 悲悯
    我一愣：“葛洪？他不是十八年前就已经死了吗？”
    “对呀，难道你觉得车上的字是人写的吗？”葛千儿道。
    确实，这些字不太可能是人写的，琼影虽然没有多少处理案子的经验，但起码的警觉性还是有的，普通的村民想要在她车子上写下这样的内容很难。
    我问琼影车子上还有没有出现过其他的文字，每次这些字都是什么情况下出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