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千儿的情绪确实不正常，跪在一个墓碑前面一边哭一边摇头：“不，不，不是，哥你不是这样的人，你在祠堂问过我，如果这些事情发生在我身上我会不会报复？如果用我的命换这个村子的安宁我肯不肯？
    我都告诉你了，我肯，只要你罢手，我的命你可以带走，我也按照你说的去找那个风水先生了，可是你为什么反悔了？你为什么一定要在村子里杀人？你这样做不但村子不得安宁，你自己也会因为因果报应永不超生，你一定要毁了这个村子也毁了你自己吗？”
    第822章 凶手
    我看了一眼葛千儿前面的墓碑，就把葛千儿拉起来了，道：“行了，你不用哭了，你哭也没用，你哥已经回答你了，他不杀无辜之人，也不放过该死之人。”
    琼影睁着好奇的大眼睛，道：“你怎么知道的？你看见他哥了？”
    我说：“我没有看见，但是我知道他哥如果在这里，肯定会这么说。”
    我又看了看那块碎掉了一个角，名字也被铲花了的墓碑，问葛千儿：“这个葛洪的墓碑？”
    “是。”
    “怎么会弄成这样？”
    葛千儿擦了擦眼泪，叹了口气，看着夜色中的桃林，道：“被李大个子和他那个混账把兄弟弄的。
    葛洪哥娘俩没了，葛昌叔去外地当了和尚，念秋也没了，葛昌叔所有的家产和那二十万没有来得及还的钱，全都成了张贵和两口子的，李大个子当时手头比较紧，就打起了歪主意。
    他去找了张贵和，让张贵和还他对张念秋十三年的抚养费，一年一万，一共十三万，还说以前一直没有去要这个钱，是打算等张念秋长大了之后再报答自己的养育之恩的，谁知道那小子短命，还没有还恩情就死了，那么这笔钱只能是找张贵和要了。
    其实李大个子这么干完全就是不讲道理，念秋一岁的时候他就知道念秋不是他的孩子，他也没有对念秋好过一天，念秋能长那么大纯粹是自己命硬，否则这钱李大个子当年就找张贵和要了。
    李大个子就是知道张贵和手里有二十万块钱，所以来明抢的，这事儿张贵和也不是没有其他的解决办法，直接报警就行，但是张贵和偏偏想了一个最混账的办法，他简直比李大个子还混账。
    张贵和居然告诉李大个子，虽然葛洪已经死了，但是却并没有放过那二十万块钱，而是一直托梦找他们索要，他本来不想给，但是葛洪威胁他们，不给就让他们家破人亡。
    那段时间张贵和和张念秋都是什么样子大家也都看到了，最后念秋的死就是葛洪闹得，他为了保住自己的命，只能是把二十万块钱换成金条，悄悄埋在了葛洪的坟里，这样自己才算是过了几天安稳日子。
    张贵和这话明显就是把祸水往葛洪身上引，李大个子那个没脑子的居然也就真的信了，和他把兄弟一起，把葛洪的坟拔了，想要把金条挖出来。
    坟里哪里能有什么金条，那纯粹就是张贵和胡说八道，俩人找不到金条没处撒气，就想把葛洪的碑砸了，结果砸了半天只砸下去一个角，不够出气就把碑上面的字铲掉了。
    后来李大个子发现是张贵和骗他，又去找张贵和，张贵和这时候才报警，最后李大个子哥俩被派出所弄去教育了一通，才老实了。
    后来我给葛洪哥重新把坟修好，重新刻了碑，但是那块碑怎么都立不起来，我只能是把这块旧碑拿回来了，可能是因为这块碑是葛昌叔给立的，葛洪哥舍不得吧。”
    原来李大个子跟葛洪还有这样的恩怨，那么李大个子和他把兄弟死在葛洪手上也就能说得过去了，但是其他人呢？五子父子也跟葛洪有恩怨吗？
    我问葛千儿，葛千儿说五子跟葛洪葛昌几乎没有什么交集，他实在想不起来他们能有什么恩怨，村子里边死得很大一部分人，都跟葛洪没有关系，也跟念秋没有关系，所以当时他在祠堂上香时，葛洪让他少管闲事赶紧离开村子，他着实吃了一惊。
    “既然你已经知道在村子里边闹的是葛洪，你为什么还要在外边调查？”我问。
    葛千儿道：“虽然在祠堂里确实是葛洪哥出面威胁我，甚至说如果我再多管闲事，就直接把我也杀了，但我还是不愿意相信杀人的是葛洪哥。
    退一步讲，就算这件事情真的跟葛洪哥有关系，也不是他一个人能够完成的，肯定是有人蛊惑利用了他，借着他的怨气，达成自己的某种目的，所以我怀疑周围的邪修和精怪，但是后来发现跟他们也没有关系。”
    “葛洪让你去找风水先生？”我问。
    “是。”
    “风水先生怎么说？”
    葛千儿道：“风水先生告诉我，葛洪哥的死并不是意外，而是人为的。”
    “是张贵和杀了他，对吧？”我直接说出了我的猜测。
    “你怎么知道？”葛千儿惊讶道。
    我说：“没什么好意外的，其实所有的信息都指向张贵和就是凶手。
    首先，葛洪死的时候只有他在现场，如果葛洪死于谋杀，那么张贵和肯定就是第一嫌疑人。
    其次，那天张贵和家的玻璃和树都是有问题的，那两样东西都是张贵和准备用来杀死葛洪的，或许他们家里那天不只准备了这两样，还有其他的，但是没有派上用场。
    张念秋和张贵和的死亡方式，也充分展示了这两件东西的杀伤力，玻璃可以在不该切断人的肢体的情况下切断人的肢体，树枝可以在不该插死人的时候插死人，葛洪躲过了砍头的玻璃，但是没有躲过穿喉的树枝。
    玻璃和树枝都是张贵和家里的，那天的一切都是张贵和安排的，这些杀招自然也都是张贵和安排的。
    还有就是杀人动机，张贵和在村子里边的人缘并不是很好，而葛昌葛洪一直都对他们很好，在他们最困难的时候，也是葛昌借给他们二十万，帮那个家庭度过难关，也帮张贵和保住一条命，按照常理来说，张贵和应该是最感激葛昌一家，最不应该伤害葛昌一家的人，但是琼影车上的那句话却恰恰点明了事情不是那么回事儿。”
    “我车上的那句话很关键吗？要是早知道这句话是重要提示，我早就告诉你们了。”琼影惊讶道。
    我说：“这句话确实很重要，不过也得知道前因后果才能知道它的重要，否则单独的一句话没有任何意义。张贵和久负葛家的大恩，所以最后葛昌葛洪反而成了他们的仇人。”
    “什么意思？”琼影还是一脸的不解。
    第823章 死了两次的人
    琼影是个人狐，对人情世故确实不是那么特别的了解，所以我只能慢慢的解释给她：
    “葛洪死的时候不到二十四岁，已经到了结婚年龄了，张念秋当时也快二十了，在农村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可以说，俩人都到了该花大钱的时候，但是，两家只有二十万的积蓄，只能给一个孩子保障高质量的婚姻，你说，这个钱应该花给谁？”
    “结婚一定要花很多钱吗？”琼影一脸天真的道。
    葛千儿道：“要，越是经济不景气的农村，想要娶媳妇需要花的钱越多，按照当年的消费水平，二十万够在市区买房了，买了房就能在市里定居，过上城市人的生活，所以很多姑娘都愿意嫁给能够在市里买房子的男人。
    二十年前，城市是农村人的梦想，他们奋斗的目标就是让自己或者自己的下一代成为城里人，有了这二十万，就等于有了进城的门票和高质量的婚姻，没有这二十万，这个梦想就只能留给下一代。”
    我点头表示同意葛千儿的说法，虽然不能说当年所有农村人的梦想都是进城，但是至少很多农村人的梦想都是这样，想想我外公当年怎么教导我妈的？就算在省城掏大粪，也不许回村里去。而且后来为了我舅舅可以进城，我外公还把我妈的尸体都卖掉了，这不是想进城想疯了是什么？
    当然，我外公的人品我一项瞧不上，他的做法我也非常的不赞同，但是，他对城市生活的向往却很有普遍性，二十年前的农村真的很辛苦，城市人想象不到的辛苦。
    虽然城市的月亮不一定比农村的更圆，但是农村的太阳一定比城市的更毒辣，所以，这二十万对于这两个年轻人来说有多么的重要我完全理解，这已经不是钱的问题了，这是一个机会和后半生的幸福，是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
    如果错过了二十来岁这个年龄段，就算以后再有了二十万，也不一定有勇气在城市里边重新开始崭新的生活了，也没办法在重要的婚姻市场上给自己加成了，自己的这一生仍然是要定格在农村，和父辈们一样守着黄土地，这等于整个人生都下降了一个档次。
    当然，现在的农村发生了很多改变，尤其像张念秋这样小小年纪就懂得如何利用农村条件发展的，留在农村肯定不比进城混的差，但是他已经死了十八年了，十八年前的农村人看不到今天的生活，当年他们真的很向往城市，而这二十万归谁，决定了谁可以过城市里的生活。
    给琼影解释完了这二十万块钱对于这两个年轻人的重要意义，我继续分析后面的：“按照常理来说，这二十万应该是葛洪使用，对吧？”
    “当然了，这钱本来就是葛昌的，之前为了救张贵和的命，借给他治病，张贵和攒够了钱之后，当然是要把这笔钱还给葛家的，葛昌就这一个儿子，当然是给葛洪花了。”
    我点头道：“正常人都会这么想，我也愿意相信张贵和在借这笔钱的时候，张念秋和张贵和在努力赚钱还债的时候，应该也确实是这么想的，但是，等到钱真的快攒够了，要还给葛家的时候，张贵和可能就又舍不得了。
    张贵和是个老实人，也是个懒人，否则不会光棍那么多年娶不上媳妇，如果不是为了还债，如果不是有一个年少上进有骨气的念秋，他也不可能攒够这二十万块钱，对一个普通的农村家庭来说，家里只有两个劳动力，五年攒下二十万是非常不容易的，这父子两个付出了多少辛苦可能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尤其是念秋只有十几岁的年纪，整天在地里忙碌，最后终于攒下点钱，却要还给别人，自己一家人得一切重头开始，这个时候，他们脑子里的就不再是葛昌借钱给他们救命的恩情了，而是自己这几年来这么辛辛苦苦，而葛昌和葛洪日子明显过得比他们清闲，最后却要占有他们的劳动成果，这个原本的恩人，在即将讨回这份恩情的时候，就变成了仇人。
    虽然那二十万原本就是他们借人家的，当年葛昌是把准备给葛洪买房娶媳妇的钱借给他们救命，这钱原本就应该还给葛昌，用来给葛洪买房娶媳妇，但是现在却成了葛昌要掠夺他们这五年来的辛苦劳动成果。”
    “荒唐！”琼影直接道，“如果人家当年不借钱给他们，张贵和的命早就没有了，那个家也散了，这怎么能够叫人家掠夺他们的劳动成果？”
    我说：“你说得确实没错，不过，张家父子在面对还钱的时候，肯定是会有别人抢自己钱的感觉，他们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怎么才能保住这二十万不被拿走。
    最后，他们想了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那就是债主不在了，这笔钱就不用还了，所以他们就有了谋杀葛昌一家的念头。
    谋杀一家人难度很大，而且容易暴露，于是他们又对这个办法进行了改良，只杀死葛洪，然后让张念秋认葛昌当干爹，这样，不但欠的那二十万不用还了，而且，还可以继承葛昌家的所有财产，自己还落个不忘恩情的名声，至于以后是不是赡养葛昌夫妇，那都是后话了，可以以后再考虑。”
    “不会吧，我猜对了？我当时只是随口那么一说的，张家人真的这么坏吗？”琼影惊讶的道，虽然琼影并不是个人，但是她仍然不愿意相信人心居然这样的丑恶。
    葛千道：“你可以这么说张贵和，他确实是这种人，我也相信他当时确实是这么想的，但念秋不是，风水先生也说所有的事情都是张贵和一个人做的，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念秋参与了对葛洪的谋杀。”
    我没有反驳葛千儿的话，只是道：“你跟你哥聊完了吧，要是已经聊完了，那么咱们就一起去看看杨念秋的尸体吧，毕竟，事情不能听你哥的一面之词，还得看看这个死了两次的念秋。”
    第824章 盗家人
    杨念秋埋尸处的光芒已经被我打散了，现在只剩下松软的泥土，我们没有费多少力气就把杨念秋的尸体从地下挖了出来。
    因为一直有佛光的保护，所以尸体只是变得干瘪，并没有腐烂，看上去就像是一具沙漠木乃伊。
    我检查了一下尸体的背部和腹部，魏大爷说的那两张符箓都有，只不过并不是真的符箓，而是通过佛法仿制的，而且这两张符箓也并不是用来给村民找替死鬼的，当时杨念秋应该是为了保证自己的尸体能够埋在祖坟园里，才故意这样说的。
    我问葛千儿：“你也是见过那个风水先生的，如果只有两个选项的话，你觉得风水先生更像和尚还是更像道士？”
    “和尚。”葛千儿想都没有想的道，“虽然他留着长头发，而且穿着类似道袍的衣服，房间里边也没有任何跟佛家有关系的东西，但我还是觉得他更像个和尚。”
    “为什么？”我问。
    “我也不知道，就是一种感觉，他就算把道士全套的行头都穿在身上，他也还是像个和尚。”葛千儿道。
    我点头表示我和他的观点一样，我也觉得风水先生是个和尚，虽然基本没有和尚会做风水先生，但是和尚可以假扮风水先生，只要修为到了一定程度，用佛法来伪造一些神通完全没有难度。
    “这个年轻人是怎么死的？”琼影指着坑里的尸体问。
    “被人杀死的，而且是被道法高深的人杀死的人。”我说，“如果不是他身上有这两道假符箓，他的魂魄应该已经被拘走了，这两道假符箓虽然看起来不伦不类，但是可以让他的魂魄在道法面前隐形，保护他的魂魄正常进入轮回。
    杨念秋和风水先生之间的关系并没有魏大爷说得那么对立，风水先生没有诅咒杨念秋，相反，风水先生还想救杨念秋，但是，可能风水先生不是那些人的对手，也有可能风水先生不想惹无谓的麻烦，所以他并没有救下杨念秋的性命，只是保全了他的魂魄，而且用佛法护持杨念秋进入轮回。
    不过很可惜，杨念秋并没有走风水先生给他安排好的路，而是离开村子去了其他的地方，因为他违逆了这两道假符箓的意愿，所以他的尸体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是什么人杀了他？”琼影问。
    “盗，家，人。”我一字一字道。
    难怪万鹏态度强硬的要求我们先来处理葛家村的案子，之前我还以为是城隍面子大，现在才明白，原来是这个案子跟盗家人有关，这并不是一桩普通的村民异常死亡案，里面可能还有更大的阴谋。
    “盗家人？怎么可能？他只不过是个普通的村民，盗家人很少杀普通村民的，这样会给自己惹上没必要的因果和麻烦。”琼影惊讶道。
    我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死在盗家人手上，不过，从技术手段上来说，他确实是死在盗家人手上的，而且，还是死在盗命童子的手上的。
    你刚才也说了，盗家人很少杀普通村民，那也就表示在特殊情况下还是可以杀的，这个人可能就是那些特殊情况中的一种吧。”
    这次琼影没有再质疑我，而是一脸哀怨的看了我一眼，然后叹了口气。
    这回我是真懵了，这是怎么个意思？分析案情怎么还把这姐姐给分析得心情不好了，我赶紧问她怎么回事，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
    琼影低着头，情绪很是低落：“盗家根本就没有把我们当自己人，我跟了盗家这么长时间，他们教我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普通道法，但是你一个跟盗家没有什么关系的外人，居然连盗命童子的手段都懂，我真不知道我这么多年在盗家有什么意义？
    我们在山里原本是自在逍遥的，进了盗家虽然算不上是与人为奴，但怎么也是不如以前自由了。
    我放弃原本的生活加入他们，却并没有如我所想得变强大，但选择了就没有回头路，我已经再也不是山里那只自在的人狐了。
    我只能自我安慰的告诉自己，盗家虽然没有教我修炼法门，但至少我还能在遇到事情的时候拉一下盗家这面大旗，给自己提供一些有限的保护。
    可怜我就为了这么点微不足道的好处，把儿子都弄丢了，我还真的是糊涂，老老实实在山里呆着不好吗？干嘛要到你们人类世界里边来趟浑水，最后弄得自己连家都回不了了。”
    我在原地愣了半天，也没有想出有什么话可以安慰她，最后憋出一句：“你是不喜欢人类世界，又回不了人狐的世界了，是吗？那你喜欢狐狸吗？要不我给你介绍只大狐狸认识，特别好的一只狐狸，品行绝对没得说？”
    琼影刚才说到伤心处，都快哭了，结果又被我这不着调的劝解给逗乐了：“虽然我们的祖先有人的血统和狐的血统，但是我们从很遥远的古代就已经不是人也不是狐了，跟人类的生活没有什么交集，跟狐也没有太多往来，我们对狐的了解还不如对人的了解多，没有办法跟他们一起生活的。
    何况，我儿子的大仇还没有报，我还没有到回归山林的时候，一切都得等解决掉梅梅之后才能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