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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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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这边得了消息的李琮,却是高兴道:“想不到这许多年来,想过千百个再遇到的可能,唯独是没有想过,她竟是嫁了沈夜澜的乡下村妇。”
    “是啊,其实早该想到的,一个普通的乡下妇人,哪里有那样好的星宿,轻而易举就从辽人手里哄得了那么多哈青马呢?想想咱大齐前仆后继赔钱又搭人,半条小马驹都没有得,偏让她好运气得来了,可见这都是天注定了要给她的。”柯子瑜也附和着。
    她这话倒也不是没个来路,自古那读书人,文状元乃天上文曲星下凡,武状元则是武曲星下凡,没有哪一个是凡人。
    所以孟茯一个普通的乡下妇人,能得这样的好运气,可见不是凡人,指不定就是天上的星宿投生呢!
    而且男女不一样,文曲星武曲星可投到寻常人家,那是因为将来能出人头地的,可这别的星宿就只能投到帝王家里。
    这话李琮也十分赞同,面前桌上摆着的,是孟茯的平生,他连夜叫人取来的。
    反反复复看了几遍,看到孟茯是无父无母,早年被祖父抱着到那梨花镇上落户的,就有些懊恼道:“也怪我糊涂了,早该就想得到的,这年纪时间和小妹失踪都是能对得上的。”
    “不过这位姓孟的大夫怎么说?”柯子瑜怎么想不起,太医院里有姓孟的老大夫?他又是个什么人,怎么小公主就落到他的手里呢?还有玉妃娘娘和五岁的平阳公主,又在何处?
    李琮也将太医院的大夫都排了个遍儿,却是没有一个姓孟的,那年告假回老家的倒是有两个,可是如今都还活着,阖家孝顺着呢。
    可见并不是他们改名换姓带着孟茯到梨花镇。
    所以他不得以就想到了蒙将军的身上去。
    但玉妃娘娘正是因为蒙将军战死沙场,她和平阳妹妹才被父皇接进宫里的,蒙家没有什么人了。
    可蒙与孟若是没有联系,李琮如何都是不相信的。
    但孟茯的的确确是父皇的女儿,这一点假不得,蒙家就算真的还有人,那也应该将平阳带走,而不是孟茯啊。
    他想不通,也不知这些个旧事如何与柯子瑜说,只想着以后找机会再查就是了。
    眼下只想着,自己该怎样做,才能让小妹过得更好些,不要叫别人再提起她的时候,都满脸鄙夷,说她是个乡下不得见过世面的寡妇。
    这越想越多,忽然想起当初二哥居然还动了纳孟茯为侧妃的事情,气得脸色铁青,忍不住骂了一句:“该死的李兆,哪日我一定饶不得他!”
    柯子瑜虽对他了解,但终究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哪里晓得他这会儿又在想什么,忽然听到他骂起二皇子,有些疑惑地看过去。
    就听李琮又骂了一句:“这挨千刀的蠢货。”
    正欲问,李琮反而忧心忡忡地问着她:“当初沈夜澜娶阿茯虽是情势所逼,可如今他们成亲一载有余了,怎就不见半点动静?”
    这话柯子瑜倒是能听懂,便道:“想来是因沈大人实在在外忙公务,极少回来,那沈家两老又不在跟前,阿茯即便是有了好消息,也无人照顾着,手底下我看着都是些不晓事情的年轻姑娘们。”
    但李琮不这么想,“你说他是不是也嫌弃阿茯的出生不好?”似乎这就是真的一样,所以沈夜澜连孩子都不要叫阿茯生。
    于是越想越气了,猛地一拍桌子:“沈夜澜这个混账东西,我原以为他与旁人是不一样的,谁晓得也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罢了!”
    柯子瑜被他这举动吓了一跳,只觉得自家殿下着实不大正常了,又是担心又是忙着劝慰:“殿下您冷静下,到底如何还不晓得呢?指不定是阿茯这里的缘由呢。您想想她当初在姜家如此做牛做马的,那般小年纪,少不得亏损了身子,该养个几年的。”
    李琮有没有将她的劝说听进去不知道,但听到柯子瑜提起姜家,就更生气了,立即要喊人来,去找姜家的人报仇。
    好在被柯子瑜拦住了,“殿下您疼爱阿茯是好的,可咱们将来到底如何?咱还在筹谋之中,有没有那本事护得住阿茯,尚且不好论,若是因此打草惊蛇,您这哪里是疼她,您这是害她啊!何况那年大旱,姜家村里的人死的死逃的逃,他们本就不是个什么好人,只怕早早就遭了老天的惩罚,这会儿坟头草一丈高了。”
    李琮不由得抓狂起来,两手穿过发间急躁不已,“怨我没有本事,这性命明明是娘娘才保住的,如今却晓得娘娘的骨血在眼前,却又不能给她什么!”
    “殿下,您冷静些,阿茯现在过得不是也挺好,您看沈大人府上,也没有半个姬妾,而且还和您一样,不限制妾身的任何自由,阿茯在这南海郡置办了诸多产业,由此可以看出,他待阿茯是真心实意的了,至于这要孩子的事情,急不得。等着熟悉了些,妾身去探一探。”
    得了她的话,李琮心里才好过一些,“也是,未来还要在这南海郡相处几年呢,总会熟络起来的。”
    被李琮莫名其妙骂了一回的沈夜澜如今正在回府的路上,猛地觉得背脊骨一阵寒凉,倒是觉得奇怪了。
    这南海城天如此炎热,纵然是这冬月里,也与炎夏无两样,所以不由得顿了一回脚步,下意识朝身后看去。
    随从瞧见了,以为是掉了什么,连忙垂头往地上看。
    不过什么都没见着,等他抬起头来,沈夜澜已经走远了,只得疾步追了上去。
    这厢回到府里,听着玲珑正和孟茯说那沈墨兰的婚事,“这也太着急了,我与夫人也是同岁人,都还没考虑这事儿,她家里着急个什么?何况我想着到时候要她们家去贴补那钟家过日子,就有些气不过,他又不是入赘的。”
    沈夜澜进来,正好听着这话,不免是好奇,随口问了一句:“你要招入赘郎君?”前儿她不是还念着独孤长月么?这会儿怎就又想着入赘的事情。
    “三公子说什么呢,哪里是我,我们在说墨兰的婚事。”玲珑忙解释,她是个没心没肺,也不讲究脸皮的,说起这婚事来也没个羞涩样子。
    “哦,上次不是说留在你身边吧?怎忽然又给定了亲事?什么人家?”到底是族中小辈,一口一个三祖爷爷喊着,沈夜澜便也问一问。
    孟茯也发愁,“是呢,上一次送来给我,我想着多半也能留个三两年,才找个门当户对的好人家,哪里晓得他父子二人出一趟货回来,路上认识几个人,就给定下了。”
    说罢,朝沈夜澜看去,“说是姓钟,前几年的进士,但是时运不济,如今正要去仙莲县里做典史呢。”想起沈墨兰不乐意,也只得无奈叹气,“我看沈胖胖的言语之间,是十分相中的,墨兰虽是不愿意,不过想来到底是在你的治下,料想他也不敢对墨兰丫头不好。”
    说到这一处,沈夜澜忽然将她的话打断:“仙莲县的典史做的好好的,既不曾听说要调任,他自己也没有要辞官的,何来典史一事?”
    “此话当真?”孟茯有些惊讶,“你近来心思都在星盘山下面,衙门里的变故那样多,你不晓得也正常的吧?”
    沈夜澜却笑道:“你这便不晓得了吧,我即便再怎样忙,可是这治下官员调度,虽是吏部那头做安排,可在我的治下,就先要来我这里签贴,方能去仙莲县里就任。”
    若真如沈夜澜所言,那这钟文颂,不是扯谎么?
    玲珑则已经发出疑问:“骗子?”
    这时候沈夜澜问着孟茯,“你方才说他叫个什么名字?”他虽前几年四处游荡,但对于朝廷每一届里的进士也是有所关注的。
    毕竟大半出自沈家的门下。
    孟茯连忙回着他:“姓钟,叫钟文颂,祖籍禹州。”
    沈夜澜听了,记在心里,“我回头叫人查一查。不过他是不是进士且不论,便是这仙莲县,就真没有新典史要来一事,你仔细问问沈四书父子,别是遇着骗子了。”
    孟茯点着头,只将他们与钟家结识的事情说了。这会儿觉得有些蹊跷了,“别说遇着那唱双簧的骗子,那钟家跟船家是一伙人?”
    于是哪里还能坐得住?只让玲珑亲自去沈四书家的店子里去一趟,喊了沈胖胖来问话。
    沈胖胖忽然被喊来,有些摸不着头脑,以为是沈墨兰不欢喜这桩婚事,寻了个什么短见的,路上就急得哽咽起来,“墨兰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玲珑回头见他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那倒没有,夫人这么着急喊你过去,只是跟三公子提了几句,三公子说仙莲县没有这么一位典史,所以夫人怕你们遇着骗子,喊你过去仔细问一问。”
    “不会吧?我亲眼见到了他的公文。”而且还不是钟文颂故意给自己看的,是自己不小心看到的,所以觉得对方如果是骗子,早就主动拿出来给自己显摆了。
    “人还可以冒充,别说是公文了。”就如同那柳婉儿一般,冒出胡梨花,如今不是活得好好的么?
    二人很快便到了府里来。
    孟茯已经将闷闷不乐的沈墨兰喊到了跟前,也与她道明对方有可能是骗子一事。
    倘若是骗子,那这桩婚事自然就不作数了,按理沈墨兰该高兴的,可她偏偏哭起来,“倘若真是那般,爹和哥哥岂不是要难过?”
    孟茯和剑香便在一处劝慰。
    那兰若和萱儿也闻讯而来,如今在院子里围了一桌子,一边吃着点心,一边安慰着沈墨兰。
    听得沈胖胖来了,孟茯才领着沈墨兰到前厅里来。
    “三祖奶奶,玲珑姑娘那话,可是真的?但钟兄弟的公文我看得一清二楚,上头有吏部的红章子呢。”他想了一路,还是觉得可能是哪里出了差错,钟兄弟那样厚道的人家,怎么能是骗子呢?
    何况他们有什么好骗的?左右有些散碎银子,但店子终究是族里的,不过是赚取些辛苦劳力钱罢了,人家真要骗,不是该去骗那些大富大贵的人家么?
    “可是你三祖爷爷的话,总是假不得吧?我且问你,你如何看到那公文的?”孟茯倒也不着急,只叫他坐下来,慢慢问。
    沈胖胖想着当时因怕那船家再闹,他父子二人招架不住,所以钟文颂特意来跟他们挤在这一艘船上,顺便看着货物。
    “当时老爹从才水里救起来了,裹在毯子里呢!大河上又不好再找别的船,那钟兄弟好心好意帮我,我自然是欢喜的,便也不好叫他一个人去拿行李,索性就是从这船上跳到那船上的功夫,倒不必担心老爹。”沈胖胖回着。
    他就是在当时给抱着包袱的时候,那包袱有些散了,放在最上面的公文就滑落到船板上,他捡起来时晃眼看了一眼。
    孟茯听罢,“这样说来,你是瞧见他的公文后,才动了结亲的心思?”
    沈胖胖摇着头,“不曾呢,他到船上来,说文讲词,样样都精彩,我和老爹虽不是读书人,但到底生在沈家这样的儒世大族里,略多略少懂得一二,所以见他才学可人,又是个厚道仗义的。”
    孟茯听到这里,心里已经有了数,“所以你想着他既然是要在这南海郡任职,何不如做个亲家,妹妹便在眼前,来往也方便?”
    “是了,三祖奶奶与我和老爹想到一起去了,将妹妹嫁到眼前,再好不过了。”沈胖胖有些激动的拍着手,“所以三祖奶奶,您是不是也觉得弄错了?”
    孟茯见他满怀期待,实在是不忍心回他的话,反正她觉得遇着骗子的可能性比较高。所以直接跳过这个话题,问着他:“对方晓得你们是什么人家么?”
    “当然知道,我们在这里开书店的,家里就我和老爹还有妹妹,人口最是简单。想必他们愿意结亲,也是看中了这点。”
    “我的意思是,你们有没有告诉那钟家,你们是南州沈家的旁支,你妹妹如今在这知州大人的府里?”孟茯提醒着,如果对方都知道,那孟茯倒是有些信,可能真是衙门这边出了错。
    沈墨兰听到孟茯这般问,隐隐猜到了她的意图,一时也紧张不已,紧紧盯着她哥哥。
    却见沈胖胖撇了撇嘴巴:“提这个作甚?我才不提。”早年他刚出来跟着老爹做生意,说自己是南州沈家的族人,然后当地人就当他是会作诗写文的才子,非要叫他些个什么锦绣文章,他哪里做得来?
    而且古典名籍一问三不懂。
    自此后,他总算是长了经验,断然不会主动与人家说,他是南州那个专门出大才子的沈家。
    至于妹妹在知州府里,这就更没必要提了。
    一旁的玲珑前头还安安静静的做个聆听者,可是到这会儿,终是忍不住了,朝着沈胖胖说道:“那肯定是骗子了,只怕见你父子二人带着那么多货,又是来这南海郡,多半没将你们与南州沈家做联想,打你们的主意再正常不过的。”
    孟茯想点头,她也是这样想的。
    然她还没开口,成事忽然来了,眼神同情地看了看沈胖胖,然后才将一封信笺递到孟茯跟前,“三公子让送过来的。”
    孟茯疑惑,心说这人不是去了书房么?怎么还传书什么的?一面好奇地打开,忽然有些明白刚刚他为何那般看沈胖胖了。
    拿着信,一时也不晓得要不要递给沈胖胖了。按理刚刚已经提醒过了,可能遇着骗子了,告诉他真相,应该没得事吧?
    但还是先将信笺递给沈墨兰,“你瞧一瞧,再好好劝你哥,好歹现在晓得真相,也算是及时止损呢。”
    成事还没走,听到孟茯的话,便道:“三公子还说,让沈公子将对方的地址留一个,好叫衙役去给夹回来,免得再继续害人家破人亡,骨肉分离。”
    是该上夹板,居然已是惯犯了,骗了好几户人家不说,还将骗来的姑娘卖到那种脏地方去。
    砍了头都是应该的。
    沈胖胖虽没看到那信笺是什么意思,但见众人脸色,又听得这话,有些慌张起来,急得忙起身,一身肥肉直抖,“果然是骗子?三祖爷爷说什么了?”
    沈墨兰已经看完了信,直接塞给他,“哥哥自己瞧吧。”
    原来这钟文颂是个惯犯,他那些个家人也不是真的家人,都是团伙作案的。早前便打造了这么一副殷实忠厚人家的身份,拐骗了几个姑娘和人家的嫁妆,最后借着说要带着姑娘去别处上任,直接就大大方方地将姑娘带到别处,卖到楼里去了。
    因怕闹事,所以一个州府他们只作这样的案子一次。
    沈胖胖见了上面的黑字白纸,不得傻了眼,浑身发抖,“这,这怎么可能?”
    “哪里不可能,你若是起初说你是南州沈家,如今三公子在这南海郡做知州,他哪里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只怕当时就瞧见你父子二人不曾带个脚夫小子的,那么一大船货,少不得起了歹心。”玲珑站在沈墨兰身后,也是将信笺瞧了个遍儿。
    沈墨兰却忙着安慰沈胖胖,“哥哥别气恼,快些将这骗子的地址给成事大哥,将他们拿下大狱,也省得往后再害人。”一时又觉得自己的运气好,亏得三祖奶奶多问几句,又给三祖爷爷提了,不然她只怕还真就嫁了过去。
    到时候少不得按照这钟文颂骗人的套路,说要带着自己去别处就任,就在路上卖了去。
    沈胖胖听到妹妹的话,心里全是后怕,又是后悔自责,竟然哭起来,“墨兰,我和爹爹只想你有个好归宿,何曾想遇着了骗子,你莫要怪我们。”说罢,又要朝孟茯磕头。
    孟茯只叫他先说骗子歇脚的下处来,好让成事赶紧去,“你这回来不过两三日,来我这府上两趟了,少不得骗子那边一直盯着,若露了风声叫他们跑了,以后晓不得还要去骗多少人。”
    沈胖胖这才赶紧擦了眼泪,与成事说,心里气不过便跟着一起去。
    又说骗子团伙,因为连续作案几桩,如今也是逍遥法外的,少不得就长了几分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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