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蚌中珠(五)鬼船(三更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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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扶桑再也待不下去,转身穿过门板,回到走廊。
    指尖的绿光照亮幽暗的底舱,她飞快地环顾了一圈,看到这里总共有五扇门,对面有一扇,右侧有两扇,走廊的尽头还有一扇。
    她冲进对面那扇门,发现里面堆满了渔叉、渔网等杂物,草草翻看一遍,没有找到有用的线索,连忙往外走。
    田螺姑娘越爬越近,隔着门板都能听到她的爬动声和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扶桑连一刻都没有耽搁,就奔入旁边那扇门。
    那是一间茅厕,地上积着厚厚一层灰尘。
    扶桑检查倒数第二扇门的时候,找到了两具尸首。
    她们倒在地上,看衣着是船上的仆妇,面部被啃得七七八八,白色的骨头暴露在外。
    两个人的伤口并不惨烈,像是被蜗牛啃食过的叶子,这边缺一块,那边缺一块。
    她们的身体进入重度腐烂,散发出难闻的臭味,蛆虫在皮肉底下蠕动,令扶桑几欲作呕。
    扶桑进入走廊尽头的那扇门。
    尽管已经有了模模糊糊的预感,她还是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这是个腌菜室,地方不大,大大小小的咸菜缸和坛坛罐罐从墙根摆到门口,头顶有个铁架,上面挂满钩子。
    咸菜缸里腌的不是咸菜,而是男人的尸体。
    他们像是被什么可怖的力量摆布,手脚拧成奇怪的角度,有几个的身体甚至被反折起来,双脚从后背贴向脑后,硬生生塞进缸里。
    铁钩上挂的也不是干鱼,而是一具具干尸。
    成年男人内脏被挖空,身体被盐腌透,失去水分之后瘦了一大圈,变得干瘪而坚硬。
    他们的脖子被铁钩贯穿,歪着脑袋挂在半空中,脸上残存着鲜明的恐惧,好像死前遇到了极其可怕的事。
    扶桑粗略点了点人数,心下了然。
    住在大通铺的二十多个船工,把田螺姑娘当婆娘的二十多个败类,都在这儿。
    她想起田螺姑娘说过的话——“我让他们去准备吃的了。”
    原来,田螺姑娘把这些男人全都做成了储备粮。
    极度饥饿的她和刚刚孵化出来的“孩子”,都需要通过食物补充体力。
    她们要来吃她们的相公和父亲了。
    扶桑身后的门被人拉开。
    田螺姑娘依旧匍匐在地上,她的身后是成千上万只田螺宝宝。
    它们长着人的面孔,人的手脚,背上却驮着螺旋状的壳,一边摇动触角,一边咿咿呀呀地喊:“饿呀,饿呀……”
    田螺宝宝太多了,多得几乎看不到地面。
    扶桑紧张得收缩身体,贴墙而立,把自己压成一个扁片,竭力降低存在感。
    她轻声对田螺姑娘道:“你不是饿了吗?快吃吧。”
    快吃吧,别这么直勾勾地看着她。
    她是鬼,又不是人,连魂魄都没凑全,干巴巴的,一点儿都不好吃。
    田螺宝宝们蜂拥而上,把门边那个咸菜缸推倒,像潮水一样淹没了“父亲”的身体。
    可田螺姑娘没有进食。
    她缓慢地爬到扶桑脚边,撑起上半身,在不停颤动的“雾气”上嗅了又嗅,表情十分陶醉:“我刚才就闻到了,你身上有男人的味道……”
    “真好闻啊,男人的味道……”
    扶桑只猜对了一半。
    田螺姑娘确实对她没兴趣。
    但她也对腌制好的尸体兴致缺缺。
    她更喜欢吃活人。
    比如……谢承安。
    ……
    谢承安站在鱼人幼童对面。
    幼童的鱼唇越咧越大,托着鲜肉往他面前又递了递,热情地道:“吃呀,快吃呀。”
    “……多谢。”谢承安一边缓慢地往后退,一边礼貌地拒绝,“我不饿。”
    幼童好像听不懂似的,追着他发问:“你为什么不吃?为什么不吃?”
    它像人类孩子一样缺乏耐心,声调越来越高,面孔也变得狰狞起来,怒吼道:“这么好吃,他们都很喜欢吃,你为什么不吃!”
    恶意扑面而来,逼得谢承安连连倒退,不得不打消察看船尾的念头。
    就算扶桑真能找到活着的船工,有这叁个恶童拦路,他们也没办法开船。
    谢承安赶在鱼人幼童彻底发狂之前,从袖中摸出火折子,轻轻一吹,举着明亮的火苗在它眼前晃了晃。
    鱼类并不畏光,但光线的变化会让它们变得不安。
    他趁着幼童愣神的工夫,快走几步,退回船舱。
    距离谢承安和扶桑分头行动,最多只过了一刻钟。
    可食肆内的情形再度发生变化。
    食客们像饕餮似的,把桌上的“佳肴”吃了个精光,依然觉得饥饿,焦躁地催促鳟鱼厨子继续上菜。
    鳟鱼厨子被它们催得发慌,把最后几个不知是死是活的人一股脑儿按在案板上,手起刀落,“咔嚓咔嚓”砍成大段,也不烹饪,扔进盘子里就端了出来。
    鱼人、虾人、蟹人一拥而上,这个啃脖子,那个啃肩膀,进食的时候还不安分,转动着无神的眼珠,物色下一个食物。
    它们看到谢承安,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与此同时,鲛人也有些不对劲。
    鱼缸里堆满溺死的尸体。
    他们被昂贵又华丽的鲛绡包裹,简直称得上隆重,死状却十分凄惨,眼下淌着鲜血,皮肤被水泡得发白发皱,像一只只还没来得及孵化便困死在茧中的毛毛虫。
    鲛人站在鱼缸旁边,慢条斯理地舔着指甲上的鲜血。
    由于鱼缸里的水溢出了不少,祂的下半身和鱼尾得到滋润,每一枚鳞片都闪烁着夺目的光泽。
    祂看不见谢承安,一双淡蓝色的眼眸却直直对着他的方向,像鱼鳍一样的耳朵高高竖起,似乎在捕捉异常的动静。
    这时,鱼人幼童愤怒地追到门边,冲谢承安大声咆哮。
    谢承安迅速将火折子甩灭,闪身让到一旁,让鱼人和鲛人打了个照面。
    他这招“驱虎吞狼”虽然冒险,却很有效。
    鲛人认为自己的领地遭到侵犯,仰起和人类无异的下颌,发出一声长啸,尾巴“啪啪啪”拍动船板,表达自己的不悦。
    幼童年纪还小,不敢跟鲛人硬碰硬,冲谢承安龇了龇牙,悻悻地退回甲板。
    谢承安擦了擦额角的汗水,放弃探索甲板,转而搜查一楼的客房。
    他将脚步压得极轻,沿着走廊前行。
    影子投在脚下,被绿灯笼刷成绿色,看久了觉得心里发毛。
    走廊是半个“回”字形设计,从食肆出发,经过两个拐角,又能回到食肆,两边各有五间客房。
    谢承安连着查看了叁间客房,里面都没有人居住,桌椅上和床上都是尘土,心里渐渐有了猜测。
    上船时的热闹都是假的。
    这是艘鬼船。
    他是鬼船选中的新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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